第八章

摸到一团湿漉漉的头发，一触之下阴寒又黏腻，阴气像嗜血的虫子顺着指尖直往他的皮肉里钻，他大叫着去抓挠，但背后那东西纹丝不动，下一瞬他的脖子被一圈圈发丝缠住，两只冰凉的手从脑后捂住他的眼睛。

“是你挖了我的眼睛……是不是……是不是……”

耳边传来幽幽的叹息，那声音飘渺又阴森，吓得道士浑身颤栗不止，尖声叫道：“你是谁！！！”

接着他的双腿被什么东西勾住，寒意顺着他的腿往上爬，身下传来女人的哭声：“道长，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已有身孕……你放过我吧……”

他猛然想到之前的确从附近村子掳来个怀孕的村妇，那妇人梨花带雨，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说自己即将临盆，希望他能放她归去。当时他做了什么？

他杀了那个妇人，剖腹取子，把刚出生的婴儿扔进了炼丹炉。

还有眼睛……眼睛、心脏、膺肉……凡是人身上的，都是他们炼丹的药引，长生宫内，青莲台下，炼丹炉前，自道宫建成至今，死在这里的何止百人。

“不是我！是师尊、是师尊要炼丹——快救我啊！”

然而身边不断响起同门的惨叫声，无人能腾出手来救他，他惊慌失措地抓扯着那团头发，呼吸间尽是浓重的血腥味，数道阴风缠在他身上，双腿和双臂都被拉开，向着不同的方向撕扯，躯体承受着几乎四分五裂的痛苦。

身下女人凄厉地喊叫：“为什么要拿我的孩子炼丹？为什么要杀我——”

“啊！！！”

捂在他脸上的那双手忽然弯曲手指，十根冰凉的手指狠抓了下去，将他的眼球生生剜了出来。

……

长生殿内已然沦为阴魂的屠戮场，道士的惨叫和厉鬼的尖啸混在一起，处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宛如人间炼狱。

燕臻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步步往大殿后门退去。脚下忽然碰到了什么，她垂眸扫过，只见脚边正是尚未死去的长生道人，不知何时他躲到了青莲台后的帘幕下，正悄悄把自己的舌头和舌头上缠着的那把剑往帘幕后拖，生怕被阴魂发现。

长生道人到底是修成肉身的山野精怪，就算被捅穿了脑袋，身体又被当肉盾挡了几剑，也还是存着一口气。他对上燕臻的视线，浑浊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恐惧。

“你……嘶……你到底是谁……”

燕臻扫了一眼，他的脖颈乃至手臂都布满了鳞片，想来受伤太重，已经无法维持人形了，就算能躲过这些阴魂的攻击，只怕也是一身修为尽废，再也不能修成人身。

她静静望着地上苟延残喘的长生真人，面无表情道:“太白山紫霄门，燕臻。”

长生道人瞳孔一缩，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惊惧异常，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燕……燕……”

燕臻懒得听他说话。她猛地将帘幕扯了下来，扬声道:“冤有头债有主，长生道人在这里，千万不要放过他。”

说罢，她转身打开了大殿后门，“砰”一声合上，将撕心裂肺的哀嚎关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