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陈源的生日在星期五。
白日还跟往常一样去上课,早上吃了一口蛋糕,把陈源懵的,摆摆手就跟在盛降后面背着书包疯狂遁逃。
等到了学校,陈源才回味过那口甜。
爸爸和阿姨跟她很热情的说生日快乐,她应该大方点。
陈源默念了两节课的大方。
提醒自己晚上回去要给他们一个很好的反馈。
陈源同时在等另一个人的电话。
这天天气其实不大好,灰沉沉的,晚上会下雨雪。
陈源在课间偷偷摸手机看了一眼南城的天气。
零下一度,天清气朗。
中午吃饭。
蒋甜甜要去食堂吃,陈源想出去吃,无果,被拉去食堂后,手机开机着一直揣在陈源的衣服兜里。她在等她妈的电话。
怕她妈在这时打电话。
蒋甜甜吃完要回宿舍,陈源孑然走在去操场的路上,心脏扑通扑通跳,走一半时电话终于到来。
——还是没做好接电话的准备。
这一秒没有。
陈源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伴随汗津津的握不住口袋里手机的手机,陈源慌慌张张找路。
敞阔的校园里一切裸露的景色透着冷静的苍白感,和下雨天的崭新如洗不一样,陈源拐到会堂后墙靠着,面前是硕大的操场,操场上走着几个聊天散步的同学。
陈源深吸口气:“喂?”
她妈叹气一声:“你再不接电话他们就不让我再打了。”
“……”
陈源一扁嘴,惶恐:“妈,对不起。你在那过得好吗?”
“好,挺好的。说是快出院了,你说我出院这事还要不要瞒着你现在这个监护人?”
陈源:“干嘛,瞒着。”
“不怕他不养你吗?”她妈激动。
陈源眨眨眼睛,听她妈融着温柔的沙砾,家乡话和普通话一块混杂兑的腔调就想哭,没忍住黏糊着嗓,陈源缓缓蹲下来,靠着墙:“我也能回来。”
“回来有这好日子过?”
“……”
陈枝云跟她不在一个频道,大大方方说:“生日快乐源源,今天准十五了,院长记得你生日让我打个给你。不然我还差点忘了。”
陈源母亲纵使精神有问题,也是成年人,一个有孩子的母亲。她清醒时,院里不会拒绝她让她跟家人沟通。
陈源:“谢谢妈。”
“妈生日哪天?”
“三月二十。”
“哎——”她说:“这日子过着就有味了。”
陈源低着头,捂着眼睛,它们从指头缝里往外蔓延。
没有征兆。
“他们知道你生日吗?”
“知道。晚上还要给我过生日。”
“真的假的啊?”她妈夸张。
“真的。”
“他们对你还挺好的?”
陈源:“嗯。”
“咋嗓子憋成这样了。”
陈源微微直起身,从臃肿的校服口袋里掏纸巾,掏半天没摸到底和纸,校服口袋特别深:“就,这样。”
那边沉默几秒,“那我也不跟你说了啊,大学再跟妈妈见面。考个好大学。好了不说了,院长电话费要钱,抠的要命。”
陈源猛哭一声。
小孩眼泪盈眶,看不见景象。
鼻尖通红,白茫茫的气短促的从嘴巴里冒出来。
很狼狈,像泥泞不干的潮雨天。
但真实情况,一切都挺好。
虽然没人喜欢看不见摸不着的未来,一句大学后见面太漫长,不真切,很远。
好的,陈源受不了一点。
控制不住的抽噎。
她妈骂:“你这小孩有病啊?”
她妈:“有什么好哭的?”
陈源缺乏母爱,想要一句经常联系你,会打电话给你,仿佛真的能完全忘了她妈发病时对她的拳打脚踢。
她妈说:“妈会想你,过年明年也给你打电话,但不会打的太频繁!这院长电话,你别随便打。”
陈源终于嚎啕哭,抹着抹不完的眼泪。
她妈说:“你还说什么?你再哭就挂电话!最烦你这样……”
—
那边电话挂断,陈源后知后觉自己该说的话没说出来,回的话也没回好,她没问句她妈在那具体怎样,没说也想她。
——她都说想你。
有能耐点的孩子应该找院长给充点电话费。
——可她有点社恐。
她也怕她妈骂她。
她妈不喜欢人忤逆。
陈源“恢复”了。
拿袖子猛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