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上)
每天做饭、洗衣、练剑,再没有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虽然还是不敢随意出门,但这样难得的平静生活我已经很满意。
我和棠少提着礼当去刘婶家答谢,她却什么都不愿要。再三推却之后,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来教她大孙子刘金读书识字,就当是谢礼了。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我们送的吃食,吃完了也就没有了,但是她的孩子们有机会读书,长大后会有更广阔的路走。
我自然答应得爽快,略一思索,我还可以教刘金习武。在这样的边地,他有一身功夫也能更好地保护家人。
所以,除了家里那点点活,每天刘金的教学,还有顾瑞时常散值后来习武,让我的生活更加充实。
为省事,我将家里的大半粮食都搬到了刘婶家,午饭就直接和他们一起用了。
刘婶的厨艺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怎么说呢,她让我想起韩家的厨娘。就是做着很朴实的家常饭,不似宫廷中追求浮华口感的御厨,也不是宗政府中南北菜都造诣很高的大厨,刘婶能处理这里常见的几乎所有食材,然后烹饪出相应的朴实美味。
卸下一条羊腿,她可以支起火堆,撒上孜然烤出外焦里嫩的皮肉;撸一串此时节应季的榆钱,她便能和着面,上锅一蒸,拌些调和汁子,香喷喷又清甜的榆钱麦饭就入了口。
榆钱麦饭,这是我在大兴宫中最想念的饭食。服侍皇宫中的贵人们,御厨是不会做这样廉价又体现不出厨艺的餐食的。
其实我小时候偶尔吃过,但真正发现它好吃,是在肃州。
大概是肃州比起中原,食材过于短缺,尤其是青菜。榆树耐旱,逢水便能生长。西北长期的干旱,让春夏交际时节的榆钱显得尤为可贵。
刚到肃州的几个月,我每天喝水喝不够似的,但尽管喝了很多水,嘴唇上依然会翻皮,指甲旁也不停地脱皮。
直到四月底,我吃到了榆钱麦饭,终于让我两个多月肉食的胃口,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改变。
不过都尉府的和刘婶做的比起来,味道着实寡淡地多。
我几口就扒完了碗里的麦饭,搁下碗,刘婶正在给老幺喂着饭。
刘家老幺很是乖巧,不似一般两岁多的孩童那般顽闹,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端正坐好,等着奶奶给喂。
我看着看着不自觉唇角弯起了笑意。
刘婶嘴里念叨着哄孩子的碎碎念,看着孩子们吃得欢,乐得合不拢嘴,转而又侧过头看我,正对上我看她家老幺看得出神,笑道:“看我家老幺好乖!”
我看向她,笑问:“老幺叫什么呀?起名了么?”
刘婶兀自慢慢将碗搁在了桌上,面上笑意也没了,说道:“还没有呢,他娘就是生他的时候没的,这娃打小没见过娘亲。儿媳过世没多久,他们爷俩就去走驼队了,我就老幺老幺地这么一直喊到现在。”
听闻此,我也噤了声。
女子生产确实如过鬼门关,想起曾经我怀孕时的种种不适,还有小产时差点送命……佩服这个女子,生养了这么多孩子。
“许娘子,”刘婶扬起了笑,“你是有学问的人,你给老幺起个名字!”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怔了一瞬,赧然道:“这怎么好,名字自然是要长辈起的。”
“这有啥,你不也是长辈嘛!”刘婶拍了拍我,“你起名我放心,你瞧瞧我家掌柜的起名,老大叫刘金,老二叫刘木,你说说!一个女娃家,叫刘木!再让他起名,老幺得叫刘水!”
刘婶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架势,我听来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吧,”我思索了一番,想了想因生产他而丧命的母亲,说道:“叫春晖如何?”
说罢,刘金恍然大悟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游子吟》是我前两日才教刘金读过的,没曾想他记得这样熟。我欣慰地笑着夸奖了他,又取来方才教刘金习字的纸笔,写了下来。
刘婶显然是不认得这个“晖”字,只说好:“听着就好听,刘金,你就好好收着先生写的这个,记住弟弟的名字!”
我笑着裁下这一方纸,递给刘金,而他却又将这两字周围的空白裁了下来,放在还没有用的那一沓纸上。
在肃州这地方,纸是很稀缺的,教刘金习字的纸,是我从家带来的,以他家的条件来说,买纸着实奢侈。
他写字时常常挤在一起写,我明白他是为了节省纸张,但这样写字并不利于练好框架结构,便将纸叠出米字格来叫他写。
刘金也应势而变,我回家后,他将已经练熟的字,再在练过的纸张的每行每列缝隙上多写几遍,总之是要将每张纸写满,不遗漏一块空白。
看着刘金将小小的一块纸塞进衣襟里收好,刘婶欣慰地笑着,看向我,问道:“你和你家男人成婚有些年头了吧?生娃了嘛?”
我怔楞住,笑容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