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叶承瑾最后看向身边的秦园,“秦园,你也这样想吗?”
“我第一次遇见夫人,是在上谷郊外。”
秦园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起了他们初遇时发生的事,“那日暴雨如注,大公子无故昏迷,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亭子躲雨,就在那里遇见了夫人和谢大夫。”
“那时,夫人才十四岁,还是上谷红叶馆的学徒。”
“即使谢大夫反对,夫人却依旧坚持给大公子诊治。”
“这次诊治救了大公子的命。可夫人,却为此差点被逐出了上谷红叶馆。”
“夫人家贫,红叶馆求学本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可哪怕明知会被逐出红叶馆,为了救人,夫人也义无反顾。”
“她是一名真正的大夫。”
说到这儿,秦园看向叶承瑾,笑着下了结论,“大公子,夫人当然配得上您。”
叶承瑾当时在昏迷之中,对此事其实知道的不多。
此时听秦园说来,才知原来中间竟还发生过阿九差点被逐出上谷红叶馆的事。
他忽然想起,当时醒来后未瞻忽然走路不便的模样,想必,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你们说,我等了阿九七年。”
叶承瑾缓声说,“可阿九,又何止等了我七年?”
“自叶家起事起,阿九一个女子,守着一个承诺,音信不通的等了我一年又一年。”
“阿九难道不明白,她等不起吗?”
“可良缘司年年催嫁,税金也一年年增加,她却从来没有动摇过。”
“从来没有。”
“她等到了。”
谢明霁心中百感交杂,眼中神色更是复杂,却控制不住继续道,“所以如今成了康王世子妃、将军夫人。”
他们,或者说世人皆以为她是为了权势。
多可笑。
“可若有一日,康王世子妃或是将军夫人的身份,会让我失去阿弟,失去家人,那我会与你和离。”
阿九的话言犹在耳,她最不需要的,恰恰是他的权势。
“康王世子妃、将军夫人……”
叶承瑾嘲讽的笑:“可这样的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养她长大的叔婶,依旧每天起早贪黑的在集市摆摊来维持生活;为她失了半条命的弟弟,为了给她凑嫁妆,到现在也开不起自己的木刻坊;替她照顾家里的妹妹,省吃俭用在郊外开着简陋的书院。”
“她的家人,至今还租住在别人的宅子里。”
“甚至就连等我时未嫁的税金,也是她自己出的。”
沈棠舟与谢明霁心中俱是震撼不已,默言无语。
“你们都觉得,阿九配不上我。可其实……”
说到这儿,叶承瑾的声音有些颤,“是我配不上她。”
“所以,”他垂下眼,语声很轻,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痛,“她的弟弟,才会连一句姐夫都不肯喊。”
“将军,我知道错了。”
谢明霁重重磕下头去,心中既悔且痛,“是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您。今后,我见夫人,自当如见将军。”
“今日之事,还请将军责罚。”
叶承瑾只是叹了一口气:“玉字旗怎么回事?”
谢明霁直起身,却并未说话,而是珍而重之的将珍藏在铠甲下叠的整整齐齐的那面旗帜递了出去:“将军请看。”
秦园接过,抬手展开,正是演练中飘扬的那面玉字旗。
叶承瑾看了一眼,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旗帜上的“玉”字,并非是以黑色丝线绣成,竟像是以墨汁书写而成。而墨汁的下面,依稀还有些若隐若现的鸦青色纹路,与“玉”字几乎融为一体。
他侧身凑近了些,不自觉的伸手去触摸,只觉的出乎意料的薄而软,即使过了经年,那耀眼的红也丝毫未曾褪色。
“这是……”
叶承瑾的声音忽然有些颤,“……绛之青?”
“绛之青?”
听到这个名字,沈棠舟惊诧的上前,视线只在那面旗帜上逡巡,“这就是绛之青?”
“当年江氏布行的女家主求娶公子亲卫时的聘礼,世间仅有一匹的绛之青?”
“可绛之青不是只有……”
沈棠舟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世间唯有玉郎才有的绛之青。
叶承瑾凝视着那个“玉”字,飘逸灵动的笔迹那么熟悉。
是玉郎的亲笔。
他看向谢明霁,神色复杂,出口的声音很是艰涩:“这、这是甘州那面旗?”
玉字旗、绛之青、甘州。
沈棠舟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了。
玉字旗的诞生之地,甘州血战。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谢明霁,想要说些什么,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