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拒绝季横。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小河潺潺依旧,飞鸟滑翔,越入得秋四周吹来的河风便越是比夏日里更凉快许多。
阿春比往常更早更快些洗净了衣裳,可她却不着急回去,蹲坐在河边看着水面上照映出的自己,有些……呆。
她生来相貌平平,也从未认真想过打扮过自己,模样普通得大致是人群中走一遭,也难以让人记住。
那日只使用过一回的胭脂盒,连带着那面镜子就像是她难以启齿的噩梦,让她纷纷锁进了抽屉里再没敢碰过。
她觉得自己心里那条嫉妒的蛇变得张狂起来,甚至有些为此而洋洋得意。她为之感到羞愧,感到恶心,甚至想就这样跃入河中,顺着湍急的水流入兴湖,沉睡在湖底才好。
可这般肮脏不堪的自己,就算是兴湖水也无法冲刷净自己内心这尾蛇的罪恶。
季横喜欢她……不,若他知道她是如何一个不耻的人,定会讨厌自己吧。
她痛苦地紧闭眼,咬唇不忍在看。距离那日过去也有两三天了,可每当她想起季横,她不明由得觉得心慌意乱,由心感到一阵愧疚与不安。
阿春曾想过去趟老季家,但她犹豫了。她害怕让人误会,更害怕让人给撞见,那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就仿佛是即将送往凌迟决场的囚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将从她身上窥探出那些不堪回首、难以启齿的秘密,令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忽然恍然大悟,惊叹一声:啊!原来季横的心上人竟是她这样的人。
想到这,她便更为胆怯。
“阿春!阿春!”
熟悉的叫喊声由远及近而来,阿春收了神端起洗衣盆起身,果真在河堤岸上看见了禾歌的身影。
禾歌兴冲冲跑来,原以为她又是来同自己说与季奚如何,却没想她喘了几口大气,顾不得裙摆沾上泥水紧紧抓住阿春的肩膀,迫切道:“阿春……我刚听说…季横大哥他,他要离开洛水!去外岛!!”
“啊?”
“季横大哥要去外岛!外岛啊。你知道咱们兴湖外有座外岛不?那不大家都说是极穷极恶之地,你说那地方要是下场暴风雨的……”
阿春怔在原地,往后禾歌在说些什么亦也全然未听。
“这话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那天的话,竟是这个意思,季横他……早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外岛了。
外岛是洛水兴湖外,一座正好划分兴湖与龙海的分界岛。阿春对这个岛亦或者说只要是洛水镇里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外岛是座无人岛。这几年虽偶尔人登岛,勇猛在岛上住几日,但最终回来后都传来“那岛上荒无人烟,甚至连飞禽野兽也难得一见”的说法。总之,没去过的人都知道那里环境恶劣到难以生存。
……
在季横准备离开的前一日,阿春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了季横,这天她趁着天色早街上人少,她红着脸跑上去硬塞了一双自己熬夜为他缝制的鞋,“听说你要去外岛……这鞋是我做的,你……一路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阿春的忽然出现本就令季横又惊又喜,而这双鞋更是令他喜出望外。“谢谢”的话根本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瞧见路对口有人来的阿春吓得脸煞红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怕是她这辈子能用的最快的速度了。
季横离开那日,禾歌找到坐在河边发呆的阿春,告诉阿春季横等了她很久很久,可她一直没来。阿春打了个喷嚏,揉揉被风吹得有些发胀发红的眼角。
他等她,可他不也驾船走了吗。
阿春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听闻季横喜欢自己时,她慌张得像是满地刨土的鼹鼠,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可得知季横要去外岛,她先是有些窃喜,后又感到遗憾,心里瞬间空了一半……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阿春,你这咳嗽好几天了呢?你当真去看过大夫了?”
季横离开洛水后,像是生怕阿春会感到孤单无聊,只要得空,禾歌便总往阿春家里跑,有时候是送上几个鸡蛋,有时候是送几个苹果,每会来她也总不会空着手,也不会一个人。
当瞧着禾歌与季奚手拉着手,满脸幸福告诉她他们二人已经定亲,待年后便成亲的消息时,她觉得这”郎才女貌”的美好场景深深刺疼了自己的眼,连心也隐隐感到绞痛,就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她不放,令她喘不上气。
“不碍事。大概是前几日睡觉忘了关窗了给染了风寒,前前日抓了几副药,养几日就好了。”
“真的?你可千万别逞强,过几日咱们再去医馆瞧瞧。我可还等着你快写好起来,赶在年前为我送亲呢!”
“真没事,就是小风寒,你看我好很多了,今天还多喝了一碗米粥呢,说不定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她说着抬起胳膊作工字状,嘴角露出一抹笑,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