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路皎然死去的第三天，颜月参加了她的葬礼。

谢栋游抱着半岁的孩子站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他如今也是过了三十岁的人了，比大学时多了几分成熟，而路皎然的死让他一夜之间平添几丝白发，沧桑了不少。

谢栋游接过母亲给的纸巾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抬眼便看见了默不作声看着他的颜月，不由扯起嘴角扬起笑脸，他哑声道：“颜月，你来了。”

颜月是路皎然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人大学毕业那年，颜月拿了奖学金去国外留学，路皎然则进了家族企业嫁给了他，也不知道两人在那年出了什么矛盾，在那之后，谢栋游就发现路皎然和谢月的联系越来越少。

直到一周前，在他下班回家后，路皎然一脸惊喜的告诉他，颜月要回来了。

可惜……

如果皎然没死，遇到颜月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谢栋游想到这里眼眶又红了，他哽咽着笑笑，把怀里的孩子递出去了些，让颜月看得更仔细，“这是我和皎然的孩子，皎然给她取名叫谢白星，你看看。”

小女孩才半岁，她不知道为什么房子布置成黑白，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一见到她就扬起笑脸的妈妈被定格成瞬间，笑脸成了永恒被放在灵堂里，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看着她又哭又笑。

但她好像对眼前的女人有反应，那是她妈妈在这一周里经常划拉着相册里的照片给她看的阿姨。

她伸着小手，咿咿呀呀地笑着，想要和颜月牵手。

颜月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和好友及其相似的脸蛋，心里不知该作何滋味。

她缓缓伸出手指，白星立马就握住了，接着咧起嘴笑得很开心。

谢栋游很欣慰，他冲颜月笑道：“颜月，既然你回来了，以后每周就来看看白星吧，皎然她死之前……”

很想你……

说到这里，谢栋游在此泣不成声，谢母看到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还有些不自知的恼火。

打从路皎然死后，谢栋游就这副模样，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子迟早要垮掉。

颜月听到谢栋游这句话，又低头看了眼白星，手微微一用力，把指头扯了出去，白星立马嚎哭了起来，但她头也不回地进了灵堂。

谢栋游身边的人乱成一片，他们以为是爸爸哭了，白星才哭，只有颜月身后的男人注意到了颜月的举动，他蹙着眉头朝颜月看了一眼。

颜月对此无感，她在指引下到接待处签到、登记，随后，从包里取出礼金，垂着眼帘淡淡说道：“节哀顺变”。

负责礼金的人看到礼金吓一跳，从厚度来看估摸有一万以上，他寻思着是死者重要的亲人，结果抬眼看到颜月时，又心里犯了嘀咕，有些摸不着头脑，来的人和死者的关系究竟怎样，好还是不好。

颜月交完礼金，拿着花束排队等待跪拜，看到灵堂里那个正居中位的骨灰盒，她淡漠的眼神似乎一瞬间有了实感，整个灵堂的风像是逆流向她吹来，她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逝者安息。”

前面的人喃喃道，恭敬着祭祀礼拜。

颜月定定地看着那张笑颜如花的黑白照片，学着前面的人做了动作，随后跟着人群坐到位置上。

她这几年不在，甚至都没有坐到前排的资格。

颜月看着坐到前面哀哭的家属们想着。

过会，宾客们全部到齐，谢栋游将孩子递给谢母，站到台上开始说悼词。

他这几天一直在哭，即使尽力平复了心情，葬礼这天，悲伤还是像潮水一样向他袭来，他一边讲着悼词，一边流着眼泪。

当最后一个字讲完，他再也忍不住泣涕如雨。

家属们扶着他下了台，场内很多人情绪被煽动，拿起手绢偷偷啜泣着，就连傅清知也是如此。他是独生子，路皎然就像是他的妹妹一样，被他从小带到大，他平常总是嘴上嫌弃这个妹妹烦人，但当他听到路皎然意外死亡这个消息时，他还是当场愣住了。

葬礼前一天，他还为此喝得酩酊大醉，凌晨才清醒过来，连忙收拾好赶过来。

可是身边这个女人……

傅清知有些犯恶心，他目睹着她对白星漠然的态度，他记得她明明是皎然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但如今在葬礼上她却无动于衷。

只是因为当时皎然不愿意继续资助她吗？

傅清知余光撇开，看向灵堂里放着的相框，感到有些悲凉，他那最单纯无害的妹妹，总是轻信别人，轻易就把心袒露给对方，反倒最容易受伤。

颜月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注视，在哀乐中，她目光空洞着看着路皎然的脸。

她也想哭，但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

颜月努力睁着眼睛，想让眼睛变干从而挤出泪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几秒钟不眨就难受的眼睛，此时是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

是我太冷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