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价还价（修）

进入书房后，姬黛还未开口，便听陆康先发制人问道：“老夫该如何称呼你？”

姬黛没着急回答，在书房内找了一把椅子，安稳地坐下后才开口说：“那要看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身份了。”

陆康紧绷着的脸松缓下来，苦涩地笑道：“黛公主都已经把中兴剑送进来了，又何必再设这种言语上的陷阱给老夫跳呢。”

他言辞恳切，配上此刻微微弯下的脊背，看上去诚意十足，姬黛却不敢放松警惕。

视线扫过他花白的鬓间，青葱般的十指相交着提醒道：“我如今不过是在孙策手下从事的孤女姬黛。”

“黛公主。”陆康没有更改对她的称呼，诚恳说：“你的身份不适合留在孙家。孙家虽说出现了一个江东之虎孙坚，勉强算是进入了大家族的行列，但仅仅昙花一现，如今孙坚已死，孙策明面上支撑着整个孙家，但到底年少，又在服父丧，无法趁着混乱的时局出头，你选择孙家绝对弊大于利。”

“那照陆大人的意思，我不选择孙家，选择你们陆家更好一些？”姬黛似笑非笑地问道。

“也未尝不可。”

陆康捋着自己修整过的长胡子说道：“陆家虽说没有军事实力，可在吴地还是很有名气。如果黛公主愿意公开身份，那么陆家必然全力支持你，想必即便不是吴地的士族也会纷纷赶来助力你。

如果黛公主想要隐瞒身份，也没关系，吴地四家族一衣带水，只需我们四位族长知道你的身份，私底下安排人手，由我们的族人出面招揽兵将名士，再在适当的时机由你当任主公。这样做虽说也有些阻碍，可和你在孙家，做一个假身份的手下比，显然容易得多。”

“多谢陆大人了，可陆大人说的这般好听，其实不也是为自己的谋算吗。”

姬黛笑了笑，端起一旁小几上为自己沏好的茶水：“我如果公开身份，自然成了一个活靶子，不依赖你们的帮助就没法自由。

即便不公开身份，以一个孤女的身份，任何事都得依仗着你们来，如果成了事，自然以你陆家为首作为最大功臣，即便没成事，你们也可以用我的身份作为大义的理由，无论谁也不敢为难你们。”

她的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陆大人真是打的好算盘。”

“过奖过奖。”陆康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嘲讽，继续说道：“生逢乱世，不事事都精明算计着的话，别说家族了，自身都保不住。不过听黛公主的意思，怕是二者都不肯吧。”

姬黛不置可否地垂下眼，等他说下去。

“董卓引兵入京，黛公主逃出皇宫，任谁都没想到你会一路南下来到我吴地，我现在也依然想不明白。

黛公主不愿意做董卓手上的傀儡我能够理解，可没有选择出身汝南名门的袁绍，也没有选择汉室宗亲刘虞。

即使是怕这两人身份过高，把你高高供着当傀儡把控，也可以去往身负白马义从的公孙瓒处，但你都没有选，你隐瞒自己的姓氏，投奔了孙家。”

他的话语顿住了，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我实在想不明白孙家有哪一点足够得到黛公主的青睐。

现在局势混乱，讨伐董卓的行动刚刚失败，董卓元气大伤，各势力都处在式微的时候，不去分一波羹，而是加入了如今只能低调的孙家，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姬黛放下了茶盏，淡淡地将话题重新导向正轨：“你既然想的这么透彻，就该想到我的来意到底是什么了。”

“黛公主一心想着孙家，那么是希望我们士族大家不要再和孙家起冲突，让孙家在吴地有更多发展空间吧。”陆康斟酌着退让一步。

“不止。”姬黛迎上陆康试探的眼神：“我不但希望你们不要再阻碍孙家，还希望你们成为孙策的助力。”

她的话并没有出乎陆康所料，他手指有节奏地在桌案上敲打着，眼睛凝视着中兴剑的剑匣：“你应该知道，你的提议于我们没有半分好处，不可能被我同意。”

姬黛还没有回答，他便继续说道：“我们陆家只有可能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孙策的。黛公主如果是公开了身份在孙家作为主公，那么我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即便是要以孙家为尊也不会感到委屈，共同在黛公主手下从事自然不会有冲突。

可你如今以一个孤女的身份待在孙家，陆家怕是就不能如你所愿了。孙家说的难听，不过是靠战乱起家的游侠一流，毫无底蕴可言。

陆家毫无理由地向孙策投诚，在士族那边的名声先不谈，与我们相邻的袁术就可以以此为借口攻打我们了。孙策如今没有一兵一卒，如何应战？”

“我当然不是要你们陆家现在就完全归顺过来。正如你所说，我也不想要现在就招惹上袁术这个敌人。”姬黛并未因他的拒绝而难堪。

陆康既然愿意说这么多，至少说明他对自己的身份十分动心，不过是在讨价还价，希望少付出些，多得到些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