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令(一)
晌午时分,若若站在院中清扫落叶,见无忧提着裙摆“哒哒哒”跑出来,头上的步摇四处飘散,夹着嗓子冲她喊:“若若,你就将树叶堆在那里不要动,我要点火。”又“哒哒哒”跑进去。
本来她觉得自家小姐从早上去了一趟大理寺之后,再回来就不太正常,一直坐在桌边叹气。如今看来怕是招了邪祟,竟开始胡言乱语了。
只见白无忧真的找来了火折子,走上前去便要点火。若若赶紧拦着:“小姐,你这是要将叶大人的府邸烧了吗?虽说叶大人那日救你救迟了些,又让你在牢里受了苦,但这几日奔波忙碌的也没少出力,罪不至此啊。”
见无忧不听劝,直接将那树叶点了起来,又惨兮兮地说:“小姐,好歹你还要在这儿住呢,实在不行,要不咱们去烧叶大人那屋?”
无忧:“谁跟你说我要烧房子了?”说罢抱来自己前几日写的那些律法条陈,将它们一把扔进火堆里。火苗吃了纸张,一个劲地往上涨,似要拿出自己吞噬万物的气概与天一争高下。可烧着烧着,树叶残了,纸张尽了,那火苗也萎靡了一般,黑压压地低下了头颅。
若若抱着扫帚满眼心疼:“小姐,那些字你可是写了好几天啊,怎么说烧就烧了。”
无忧抬手摸了摸若若的头,笑着说:“因为小姐已经不需要这些了啊。小姐已经想好怎么写了。”说罢又跑进房间,坐在蒲团上,摊开纸张,提起毛笔,郑重地蘸了蘸墨汁。
今日早晨,叶行之陪她去大理寺取那只被当成证物封存的簪子,她便在洛清珏的案牍上看到了柳音尘和宋宣娘的卷宗。她们二人死后,都被仵作验了尸。毕竟这世上也没有为她们收尸的人,也没有看她们的身体被利刃划开也会觉得心痛的人。
无忧拿起卷宗翻看,那纸张上清清楚楚写着,她们的身体,如何的残破、衰败。又是如何被虐待,如何被丢弃。她也终于明白,叶行之说的那件换了自己性命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说起来无忧的本科第一专业还是法医学,后来不堪压力转专业去学了法律。那个节点,也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失败,开始走向人生下坡路的节点。
所以她非常清楚柳音尘和宋宣娘生前经历了什么。所谓的勾结,不过就是敬王爷有虐待女子的癖好,百里飞河替他遮挡罢了。
百里飞河那样一个女子。无忧心里这般想着,身体又微微发抖。她那样的女子,何必非得做如此暴虐之人的走狗呢,她究竟图谋什么,要替敬王爷办这样肮脏的事情。
又或许,她根本就没什么图谋。不成为恶魔本身,就会成为被恶魔吃掉的人吧。而她选择了成为恶魔。
无忧想不明白,又是一阵叹气。她今日叹气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想到这些姑娘忍不住叹气,想到叶行之为了她隐瞒了这样的事情也忍不住叹气,再想到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可比起做那正义之人,似乎怜惜自己的性命,又是一阵叹气。
再次提起笔尖,她已经完成了扉页。叶行之走到无忧窗前,见她接连不断地叹气,隔着窗喊她的名字。无忧抬头:“我已经吃过了,这儿没有叶大人的饭。”
叶行之:“听说你昨天晚上摔倒了?”
无忧:“许是脚麻了,这你都知道?”
叶行之:“听说摔倒之后还喊了我的名字?”
无忧心想,你这都听谁说的啊,一天净听不到好事。“那你这是来干嘛,专门取笑我嘛?”
叶行之:“洛相国家的女儿在府上办了飞花令,我看你天天在这儿愁眉苦脸的,不如去找他们玩儿?还能交几个朋友。”
听到能出去玩,无忧眼睛瞬间就亮了,什么飞花令飞草令,虽然自己肚子里没墨水,可耐不住自己肚子里的诗人有墨水,去玩一趟也不是不行,于是狠狠点了点头。
正巧叶行之要去洛府上商谈要事,无忧便坐着叶大人的马车一路招摇过市。说起来叶行之身上让她十分欣赏的优点之一就是喜欢炫富。每次跟他出去都能感受到有钱人不一样的快乐。
到洛府后,叶行之到前厅,无忧一个人到后院,一路上便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这就是白家那个不得宠的嫡长女吗?”
“听说新婚之夜去摘花楼吃花酒的就是她。”
无忧气鼓鼓,心想,我又没吃你家花酒。
只听那几人又说:“叶大人如此相貌品行,竟娶了这么个女子。”
“这哪里是什么女子啊,明明是小娼妇,狐狸精!”
无忧咳了一声,那几个人瞬间噤声了。她挺了挺身板,说:“叶行之什么相貌品行你怕是不清楚,我却清楚的很。他就喜欢我这样的,日日留宿房中,赶都赶不走呢。近日连朝堂之事都不甚上心了,真是难缠得很。”
见那几个丫头脸都绿了,无忧心底冷哼一声,我还能受你们几个大家闺秀的气不成。
这时候陡坡的石板路上过来一个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带着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