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暴烈的雨滴敲击着窗框,黑沉沉的玻璃里倒映着屋内的影子。
白鹭摁开房间的灯,挑了件浴袍,走向了浴室。
浴室面积不小,配这间房间却显得有些寒酸。
水流很快冲刷干净了白鹭手上的黑绿色汁液,也冲掉了汁液里藏着的血。
“噗——”
白鹭抹了一把脸,往外吐了口水。
温热的水汽像一扇屏风,遮住了门上的玻璃。
门里的人看不见外面,门外的人,也不看见里面。
滴答——
【脏了……】
哗啦啦的水声中,一声叹息一样的呓语,融进水里。
滴答——
【好脏……】
白鹭摁了两泵洗发露,一个老旧的牌子,泡泡一撮就膨胀。
香波的气味柔柔得散开。
滴答——
淋浴头上的水滴汇聚,落地。
【脏……】
白鹭闭上了眼睛,拨开开关,冲洗头上的泡沫。
水流丰沛,水声哗啦哗啦。
滴答——
水流忽然停了。
白鹭仰着头,抹了把脸,睁开眼睛。
浴室的隔水板上漏了个硬币大小的洞,洞里也伸着一只眼睛。
红色的,晃眼看上去,像颗红玛瑙。
血丝盖着红血丝,布满这只眼球的外表,杂乱得像一堆掉在地上的牙签。
啪嗒,伤痕累累的眼皮眨了一下。
呲——
水流打开,白鹭堵了下水龙头,一股水流斜着冲上了顶端。
又急又快。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别人洗澡的时候碎言碎语,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白鹭裹了件浴巾,将长发抹到身上。
雾气沉沉的浴室,镜子却依然干净。
水滴滑下去,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光洁的镜面映着白鹭半张脸,她线条干净,干净如同利落的险峰,她的表情很冷,氤氲水汽也化不开的冷。
她生得算漂亮,但大概很少有人称赞她美丽,不是因为她眉骨斜上方那道淡淡的,几乎看不出痕迹的白疤。
而是,她是一个第一眼看见,让人完全不敢想像美丽这类词汇的人。
白鹭系好浴巾,不忘继续出言教育,将自己从学到的那一套,毫不吝惜地倾囊相授:“偷看,就更不应该了。”
受教育的对象却毫无反馈。
寂静。
飞上隔水板的水滴仍在陆续坠落,浴室里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水落在水里,安静无声。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沉重。
沉重的水汽,沉重的温度,沉重地应和着一种属于恐惧的律动。
白鹭长眉拧起。
刺啦——
又是一道水流。
细长水柱一往无前冲上沉重的隔水板和黑黢黢的空洞,那颗血红的眼球猛烈地颤了颤。
无所依附的水滴稀稀拉拉地坠落。
在水幕中,白鹭松松地挽了挽头发,语气认真:“只教你一次,别人对你说话,要懂得回复。”
房间里没有提供吹风机,白鹭用大浴巾,慢慢地把头发擦干,才翻找出身上的信封。
信封经过不小的折磨,已经伤痕累累。
泥土和植物的汁液,混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鲜血,沾在表面。
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血液的味道并不臭,不然白鹭忍不了那么久。
这只生物——白鹭眼前闪过那位黑漆漆的老人——姑且称之为生物吧,在深林里袭击了她,于是她反手给它上了一堂防守反击课。
深林里几乎没有任何光,她看不见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但感觉上,像是只动物。
战利品,就是沾了一手的血,和这封已经搞不清楚来由的信。
不过,也不是全无所获。
白鹭捻了捻信封,纸很厚实,手感细腻,凑近时,能闻见非常淡的茜草烘制过的香气。
能用的起这种玩意的人,在哪里,过得也不会寒酸。
所以她在深林中时,几乎当机立断,她得去找附近最好的房子。
幸运的是,看起来她运气不错。
走出深林,光出现时,她借着光,模模糊糊地辨认着剩余几个能看清的字。
——你看,她就说她运气不错。
黄昏降临,深林中吹来压抑不安的风。
淡淡的腥臭味裹藏在风里,那绝对不是她解决的那只小动物身上的味道。
白鹭选择先进屋子。
屋内的气氛不太和平,但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