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谈无欲来到这里十天后，身体已恢复大半，便开始正式跟着号昆仑修习。

他有些忐忑，已经全失的功体，究竟能修回几分，是个未知数。

盘腿而坐，对面的号昆仑面容端肃，双目炯炯，睿智而沉稳。

他道：“谈无欲，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开始修习太极心法，你可知何谓道？”

谈无欲道：“万物运行之道，相生相克，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号昆仑道：“道的本体是奥妙虚无，道的运行是反复循环，有无相生，有反才有正，有弱才有强，一切有无而生，同是谓太极。弱能生强，柔能克刚，相生相克，此谓天下万物，也谓死而复生之力量。”

谈无欲道：“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号昆仑捧起一抔细沙：“吾手中是什么？”

谈无欲道：“是尘沙。”

号昆仑道：“吾若紧紧握住，会如何？”

谈无欲道：“越是紧握，尘沙流失越快。”

号昆仑道：“这便如世人之心，越是想要，越得不到，当你被欲望执念控制时，智慧也就消失了。”

说罢，号昆仑将手中泥沙洒落：“吾手中如今有什么？”

谈无欲道：“空空如也。”

号昆仑朗然一笑：“吾拥有了无限可能。”

谈无欲道：“所以吾功体全失，是福非祸。”

号昆仑道：“前尘往事，皆如尘沙，抛开过往，方可新生。”

谈无欲道：“多谢前辈。”

号昆仑道：“太极心法意不在内力与掌功，只要用心，即使失去功力也能再展其风。”

修习一个时辰之后，两人回到院中，却不见拂雪，谈无欲有些奇怪：“嗯，拂雪呢？”

号昆仑笑：“大约是在醉花阴。”

谈无欲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什么所在？”

号昆仑道：“往西一里地，有一处花坞，那是拂雪最爱去的地方。”

谈无欲道：“原来如此。”

号昆仑道：“你若是不放心，也可去看看。”

谈无欲略一沉吟，道：“也好，这几日拂雪辛劳甚多，吾还未同她道谢。”

说罢，便往醉花阴走去。

号昆仑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

昆仑山上花开迟，且花期极为短暂，但却极为美丽。

顺着曲折的小径一路西行，果然见得一处清幽之地，溪水淙淙，又有数株古木环绕，此时正是花开如云，格外热烈。

谈无欲远远便看见了拂雪，她坐在溪石上，手捧一本书，脱了鞋袜，一双玲珑玉足浸入溪水，甚是自在。

察觉到有人，她侧过身来，看见是他，便笑了一笑：“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谈无欲道：“前辈所言，你大约是在这里。”

拂雪闻言，笑道：“所以你是来找吾的？”

谈无欲颔首，走过去：“吾还未向你道谢，这几日来，承蒙你照顾，否则吾如今不知在何处。”

拂雪嫣然笑道：“所以你运气好嘛。”

谈无欲坐在另一块溪石上，对她的话表示认同：“是的，被你和前辈所救，是吾这一生最大之幸。”

拂雪道：“看到你如今的样子，吾亦替你高兴。”

谈无欲语气诚挚道：“多谢你，拂雪。”

拂雪点点头：“不必客气，这些于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谈无欲道：“但是能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如此多的辛劳，谈无欲深感惭愧。”

拂雪合起手中的书本，忖度半晌道：“可是，谈无欲，待你修习得成，你将会为无数陌生人付出。”

谈无欲有些惊诧：“拂雪为何如此认为？”

拂雪问他：“难道不是么？”

谈无欲点点头，承认道：“是。”

拂雪道：“你是九天高悬的月，又怎会一世潜藏，一时失意，只不过是自然之道，你终究会重绽月华。”

她看他：“若是你想依旧走过往的路，便不会如此消沉痛苦，所以，吾想，待你重回武林，应该会选另外一条路。”

谈无欲道：“拂雪所言，确是吾心中之所想。”

拂雪笑：“所以，谈无欲，吾祝福你宏愿得成。”

谈无欲道：“多谢拂雪。”

拂雪道：“谈无欲，若是你日后重入江湖，可否帮吾一件事？”

谈无欲道：“吾定当竭力而为。”

拂雪道：“能否一同帮林主找到他的哥哥。”

谈无欲皱起眉头，道：“为何拂雪…”

拂雪轻叹：“吾想让林主了却心愿后便彻底退出江湖，这个江湖于他而言，太过残忍。”

谈无欲默然半晌道：“吾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