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
狭长的黑影从那墨一样的黑暗中探了出来。
那是一把奇怪的刀,即使在月光下也不见半点反光,同那些闪亮的银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今夜运气不佳,竟碰上一名刀客。
对于善使暗器的人来说,突袭不成便要再寻机会,正面对抗都是要吃亏的。何况眼下这般情况……
刺客脚下步子更急、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随即一个急转、向着角落的茅厕而去,身形瞬间掩入半人高的蒿草丛中。
几步开外,持刀的少年鬼魅般跟了上来,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将两人间最后那点距离缩短、再缩短……
突然,前方那紧闭的茅厕柴门被人推开,一股恶臭随即扑面而来。
面带菜色的司徒金宝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走出来,还没回过神来,便觉眼前一黑。
迎面一道黑影凌空一跃,一脚踩中他的面门,随即借力翻出围墙,身形轻盈得堪比莺雀。
金宝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去路。李樵脚下不停,眼看就要从那废柴身上踩过去,便听身后女子急急叫道。
“不要追了!”
少年的身影生生顿住,只这一瞬间的犹豫,那刺客的身影已消失在屋瓦之间。
秦九叶踉踉跄跄从屋内走出,一只脚还光着、另一只脚趿拉着鞋,身上草草披了一件外裳,直冲到那少年身前。
“不要追了,你不要命了?!”
李樵转过身来,杀意自那双眼睛肿慢慢褪去,只留下几分困惑。
为何他去追那刺客,便是不要命了?他不懂这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但他看到她那张惊魂未定、有些苍白的面容,最终还是缓缓垂下刀尖、没有再说什么。
下一刻,晚一步赶来的秦三友已一把将他拉开,两手抓着秦九叶前后左右地看了三圈。
“可有受伤?”
秦九叶胡乱摸了摸身上,飞快摇头。
“没有没有。”
秦三友胡子微颤,还是不肯放开她,只抓着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
“当真没有?我看那人往屋里扔了东西,当真没伤到?你再好好瞅瞅……”
秦九叶没说话,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那低着头的少年身上转了转。
她没有受伤,因为那些银针刺破窗户的一瞬间,那不知何时便藏在她房间里的少年便一把将她扑倒、压在了身下。
事情发生得太快,但她此刻却仍记得他扑倒自己时的那种迅捷、他紧贴着她时沉重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他开始行动那一刻身体肌肉收缩的力量……
秦九叶下意识抬手捋了捋有些发皱的衣裳。
“李樵这不是还在呢?不会有事的。”
她这话一出,一旁正揉脑袋的金宝便敏锐察觉到了关键之处。
“他在你房间做什么?”
秦九叶明显一顿,随即缓缓看向那少年。但随即意识到两人先前还闹着别扭,又只得生生将目光转开来。
谁知那少年顿了顿,竟主动接过了话茬。
“我先前惹阿姊不开心,便想寻她道个歉。没承想却撞上了这种事。”
道歉?什么事道歉非要三更半夜、跑到人家房里去道歉?又哪那么巧,你一道歉那刺客便冒出来了?
众人将质疑的眼神投向秦九叶,后者费了很大力气才绷住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总结道。
“是啊,真是好巧。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这功夫比我想象中要中用一些。”
唐慎言此刻也提着水桶走了过来。他一边擦着脸上的黑灰、一边上前一步,打量李樵的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审视意味。
“何止是中用一些,依我看,那是相当不错啊。”
秦九叶望向唐慎言。
“怎么个不错法?”
唐慎言顿住。他本质是个唇舌上的高手、实战中的矮子,实在经不起对方这般刨根问底,当下便虚了起来。
“倒也没有……那么不错。”
秦九叶轻哼一声,只当对方嘴快的毛病又犯了、也不想追问,一抬头却见李樵似乎根本不怎么在意他们方才的议论,已转头去查看唐慎言带出来的那块石板了。
约莫两三寸长的银针纤细如发丝,却能根根立于石板之上,足见那御针之人手法之纯熟老练。李樵垫了衣摆将其中一根银针取出,石板上留下的小孔微不可见,过了片刻竟有彻底消失的趋势。
“飞针成弋,来去无痕,”唐慎言不知何时已凑了过来,两只眼珠子盯着那针又反复瞧了瞧,“这刺客使的好像是慈衣针。那是从前衔花门高手江慈的拿手绝活,虽说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曾是令许多江湖豪杰头疼的暗器之首。”
秦九叶挠了挠头,想起过往“背尸”时听来的旧闻,不由得开口道。
“可听闻这江慈因重病多年前便已身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