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裴伊人自能下榻以后，大夫叮嘱她时不时也要出门活动一下，总待在房间里，总是不好的。

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她邀请秦夫人来府上吃点心，可是秦夫人事忙抽不开身，之后又让白鹭去请了数回，秦夫人接到邀请，总是一番热切的词语摆出来，然后就是“府上事忙”，“抽身不得”，“改日一定”。

她自己心里清楚，原先病下的时候，秦夫人一天三趟的来侯府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装病，经过这几个月折腾，秦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着实是累着了。

白鹭观望着，裴伊人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病容恹恹的，时不时要咳嗽两声。

这人大病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望着没什么血色。捧着茶盏暖手，指节像玉髓，远远望上去仿佛白至透明，唇色亦是浅淡，身上着的是素色白服，发间连一支头饰都没有，墨色的发披泼而下，越发显得面色如雪，眉眼静沉。

白鹭和白鹇如今在裴伊人的院子里伺候，但给裴伊人端汤药的只有时草，伊人日常也只指派时草做事，她和白鹇连裴伊人的屋子都进不得，并不知裴姑娘竟真的病这么重。

早前老大夫第一次过府诊脉时她隔着窗听了一耳朵，大夫只道是：“裴姑娘打理家事累着了，所以犯了旧疾”，又说“现下已大好了。”

白鹭当下便将这个消息偷偷传递给了秦夫人，秦夫人得到消息兴冲冲的过来看望裴姑娘，岂知裴伊人还是连床都下不得。

她那时便觉得奇怪，若裴姑娘这就算是已经大好了，那原本又该是什么样。

老大夫第二次过府诊脉后，裴姑娘倒是让时草把账本之类的送进屋子里给她查看，再之后陆续几日，叫了管家和几个管事的仆妇过去，将他们禀告的事情一一安排处理掉，期间裴伊人就这么一直待在屋子里，不出来走动。

这还是她自裴伊人病下以后，头一次被裴姑娘叫进屋子里，她原先从秦夫人的猜测中，觉得裴伊人的病来的蹊跷，大约是假的，然而这会儿亲眼目睹了伊人的病况，才发现裴姑娘是真的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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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病中多日，屋子里氤氲着清苦的气息，一碗药还没喝完，管家齐叔敲了敲门，过来报信：“裴姑娘，你家四叔父四叔母来了。”

她怔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她哪里的四叔父，接着想到，对了，是裴家庄裴大的兄弟。

她匆匆下榻，“知道了，让他们在门房那儿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齐叔面露为难之色：“白鹭姑娘已经领他们过来了。”

她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整，一路过去，伊人心里裴四和杨氏来望京，田氏如果知道，事先肯定会给她报信。

那田氏就是不知情的。

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瞒着田氏千里迢迢来望京呢？

差不多行过中庭的时候，她正好碰上白鹭白鹇带着四叔父四叔母一行人朝自己小院过来。

望京不比上阳，这里天气冷的多，裴四和妻子杨氏搓着手，遥遥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侯府以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顿时安了下来，两人眼里也立时来了光，朝站在廊桥上的伊人招了招手道：“伊人！”

跟在裴四和杨氏身后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伊人记得，那是杨氏最小的女儿，在四叔家排行第五的裴幺娘。

杨氏将女儿领到前面，指着缓步而来的伊人道，“小五，这是你堂姐！”

幺娘怕生，磕磕绊绊的唤道：“堂、堂姐。”

裴伊人也朝裴四和杨氏执礼道：“四叔父、四叔母。”

杨氏殷切牵过伊人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番，疑惑着道：“我怎么觉得你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莫是来京城以后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待会叔母给你做上两个小菜，你肯定喜欢。”

裴四插嘴道：“侯府这样气派，还能没有个会做家乡菜的厨子？侯爷把偌大的家业全交到了伊人手上，她每日统管全府上下，还不是给操心的累瘦了。”

杨氏恍然道：“是了，是了，你母亲还同我和你叔父说过，如今这府上都是你当家，什么银钱开支，府里采买，上到官员举荐，下到……”

听到官员举荐这四个字，伊人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不禁打断杨氏说的眉飞色舞，越来越不靠谱的畅想，柔声道：“叔母，侯爷如今不在府上，他有正经亲戚在京城，我只是替义兄在这里看房子，侯府若真有大事情还需请示文御史府的秦夫人决断，银钱开支之类的，我每月都有往文御史府报账，至于府里的采买，侯爷受朝廷供应，实在没什么可再添置的。”

裴伊人顿了顿，垂下眼睫，浅笑了句：“而且官员举荐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此言干系重大，还请叔母切莫再提，伊人一介女流，如何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