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别

转角、转角、再转角，直到明月自己也理不清方向为止。

直到现在，罪魁祸首的雨居然还不肯停，汇集而就的洪流见证了一场生命的跌落与起伏，居然还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他们停在一个小小的石亭下，明月觉得颇有些眼熟。少年很是利落礼貌地松开了明月的手，一点也不逾矩，仿佛刚才二人共犯般的落跑只是转瞬即逝。

两个人都已经狼狈不堪，意外的是他们今日都穿的白衣遭了大殃，泥迹晕染而就大片的污垢，更别提多多少少磨破的边角。

还有对方面颊上沾染的污水。

明月探了下口袋，发现随身的纸巾也早已湿透，想了想还是撕了一半递给了对面。

少年从善如流地接过：“谢谢你。”

也多亏不远处民居过道上摇摇欲坠却身残志坚的灯泡，明月这也才有闲心粗略地打量下他的面容——也不过是个俊俏的少年郎，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年纪小些。

“今天都是麻烦你了，”明月也擦了擦汗，重力都放在石凳上了，这时她也不想再纠结干净与否了，“你放心，我瞄准的是他的后颈，小心收着力道了……最多就是晕一会儿。”

少年立刻就理解明月解释的意图了，只是淡淡回道：“我瞧见你收住了，不然现在就是我们跑到派出所自首了。”

竟然还有闲心打趣。

明月的心却怎么都稳不下来。

眼前这个少年身上还背着一个斜挎包，不算满，明月也颇为震惊于方才打架过程中包竟然没安全着陆。毕竟她现在身上除了纸巾什么都没有。

少年按了按左腕上的手表，这玩意竟然还能发出蓝色的幽光，明月从没见过这种表，一时有些好奇，但也没多问。

“十二点半了，”少年低吟，提议道，“我先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边？女孩子一个人夜归太不安全了。”

……毕竟刚才的惊险经历就是现身说法。

明月的东西都还放在店里，这个点确实还没打烊……实在不行就在先店里过夜罢了。她不好婉拒，多啰嗦不过是多浪费人家时间，没再推脱，报了店的地址：“就在成岭街最东边，不太远，麻烦你了。”

没有伞的两个落汤鸡就这样躲着屋檐奔走至那里，一路上还偶尔成行钻过狭窄的躲雨点，效果就、聊胜于无吧。

那个人好像捂住了额头？虽然刻意装作只是擦雨水。步伐似乎也并不利落，时速略微低于平均值，看得她自己也隐隐作痛。

明月讨厌这样的自己。

“就是这里了，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伞？要是你不着急的话，干脆进来擦干身体吧？简单处理一下伤势也好。”

对面的少年只是回拒，好若完全没将刚才的经历放在心上，只是顺手救了人：“不打扰了，我先回去，我的住处离这里也不太远。”

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明天依旧得起早班、现在太阳能肯定是没有热水了，他还要急着回去换洗打理。

可是少女没听，小跑着去楼道还回头喊：“拜托再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折回来！”

只是厌倦亏欠他人而已。

……

南柯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住的碧空，冰冷的雨丝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脸颊上，划过头顶尚且新鲜的伤痕。

怎么想都、太麻烦了。

和他人结缘、同生人同行，再会后算计着补偿利益东西，怎么想怎么麻烦。

于是他还是旋踵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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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明月折返时，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明明她欠了他那么大的人情，她还把包里所有的现金都带出来、准备塞给他的。

少女颓败地垂着手中的伞，无精打采地回了店里。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在烈雨中，能够保持些许的清醒。

或许，她终于有机会和这座城市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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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所谓的店，明面上算不得什么值得称道的好的兼职场所。

成岭街最东处也是南城最为繁华的地带之一，夏天平日里人流也多哦，哪怕是这个时间点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路人撑伞疾步而过。

张秋实是丘山酒吧的老板娘，正火急火燎地敲着柜台，还时不时地抬眼看看时间。

“明月怎么还没回来？十点钟人就消失不见了，看看这都几点了！再不回来就报警了！”

暑假同样来兼职的准大一生李子椿幽幽地回复自家老板娘：“老大，成年人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当然女性是可以随时报案的……况且她不是请假了吗？就没什么好念叨的吧。”

张秋实对没什么安全意识的李子椿相当恼怒：“她那能叫请假吗？突然就跑出去了，还嚷嚷着什么这个月工资都不要了，哪有这样的？包还落在店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