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我不知道玉生是怎么拖住舅舅的,但他做到了对我的承诺。
当我的马车冲入丞相府时,无人阻拦,舅舅的车舆也不在院中。下人用冷水将桓酆泼醒。我拉扯着他走进表姐的院子。跨进院门的那一刻,产房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惨叫后是一声婴儿的哭啼。桓酆不再需要我的拉扯,先我一步迈进了产房。雀儿将产房中的仆人们都赶了出去,青翎左手抱着一个襁褓,右手提着一个盖着布的木篮站在院中。
“换身衣服,这是五百两银票,马车在门外,带着孩子去幽州等我。”
“是,小姐”青翎将襁褓递给了我后,便奔向马车。
我抱着襁褓走进了产房,看到桓酆跪在表姐床前哭泣,表姐看着他,眼中是对爱人的宽恕与不舍。她看到我走进,无声地对我说了声“谢谢”。她最后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襁褓,安详地闭上眼。她的面容恬静美丽,嘴角留着一缕释然的微笑,仿佛正在做一场美梦。
我令家丁将桓酆捆住,拿剑挑断了他的脚筋后,给他灌下了一副哑药。桓酆不再挣扎,像具人偶一样任人拉扯,他目光呆滞地跪在表姐的棺椁前。产婆与太医被我用重金收买后便离开了丞相府。仆人们有条不紊地将表姐入殓。偌大的丞相府因为一条性命的逝去霎时变得安静下来,我抱着死婴坐在正堂,等待着舅舅。
一炷香后,丞相的车舆停在了府外。舅舅原本高大的身躯变得佝偻,他眼中那永不熄灭的权欲之火此刻只剩下了灰烬。
“舅舅,您回来了。”
“云荣,你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您,我不会成为皇后,桓酆不会成为皇帝。景妤和孩子也不会因此而死。如今您已经达成夙愿,我们也陪您演完了这出闹剧,我累了,我要回幽州了。”
“我只剩下你与云珩了,你们都要离我而去吗?”
“舅舅,自古居北辰者不都是孤家寡人吗?您做到了。”
我说完,将怀中的襁褓递给了他。舅舅抱着那个婴孩的手颤抖着,他闭着眼不忍看孩子。几滴眼泪如露珠般从他的眼睫滑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舅舅落泪。我拿昔年表姐赠的缠枝莲手帕拭去舅舅脸上的泪痕,将玄鸟令放到舅舅手中。
“本宫作为大周朝的皇后,还有最后一道懿旨,文信侯夫人难产去世,孩子因为早产夭折。本宫特将她生前喜爱的舞师赦免,命玉生为文信侯夫人守陵。”
我走出丞相府,坐上马车,向西而去。
大周元凤六年,周怀帝禅位景相,降封骊山王,翌年在行猎中坠下山崖,不知所踪。
大晋景荣二年,我带着云琇和青翎离开了幽州,游历四方。在益州,青翎在客栈里拿着陶响球逗弄着云琇,我则去了景妤的陵墓。景妤的墓前是一片莲池,种满了她生前喜爱的红莲。我远远望见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那是桓酆。他穿着粗布素衣跪在坟前,虔诚地拔除坟上的青草。桓酆的面容已经不复昨日俊美,如漆的长发变得雪白,但他的神情却自在而平静。我静静地凝望着他在陵前祈祷,想起景妤向他吟咏过的诗句。思前事,似梦里。惜流芳,泪千行。
我们架着马车去了骊山。那是玉生最后待过的地方。去往骊山的路上,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与玉生相处的一点一滴,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拥抱。对这个男人,我的内心中总有愧疚与不安。我们之间总是我亏欠他的,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总是差一点时机,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他,也许我的前半生会大不一样。当我离开京城时,并没有想过他会怎样,我以为他也会被那种行使至高权力的快感所俘虏,和我生命中的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但他却用他飞蛾扑火般的信赖击碎了我内心的坚冰,可当我真正意识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思及此,我总是止不住的流泪。云琇则会爬到我的身边,用她胖嘟嘟的小手在我的脸上蹭来蹭去,一边嘴里嘟囔着“娘,你怎么又哭了,青姨不会给你买糕吃了。”我把云琇抱到怀中,摸摸她光洁柔嫩的脸蛋和肚腩,她便会咯咯直笑。她笑起来的模样与她的亲生母亲很像。青翎突然将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说道“小姐,前面有人在卖艺,围观的人把路给堵住了,你要不要下来透口气。”
“好”我抱着云琇下了车。车外游人如织,暮春三月正是山中最美的时候,晶莹如玉的梅蕾点缀在初春的柔绿间,春风带来丝丝梅香,远处行宫的琉璃瓦在闪闪发光。
“娘,我想看百戏。”云琇摸着我的耳垂,小脑袋蹭着我的脖颈说道。
“那今天不准再吃糖饵”我逗了逗她,云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我抱着她走进了人群,人群中间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舞剑。他的舞姿令我想起了玉生,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今夕何夕兮搴洲注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我唱起了他曾唱给我的歌。
那个人的身姿一顿,转过头来,寻找着人群中歌声的来源。
“蒙羞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