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暮天寒
人去,并未在晋昌有这样的发现——如此巧合地瞒过了我们,莫不是有意要给谢氏招惹些麻烦?”
她说到此处,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将自己在齐府之中发觉的异常如实向他道出,末了又道:“前任郡丞未必当真死在了晋昌,齐郡守剥美人皮作画的癖好或许只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引导我发现这些的人……其真实用意更是难以揣度。”
“中秋宴上的几位大族家主都不简单,只是如今我与秦鉴明皆可算势单力孤,谢府在此地也根基未稳。谢姑娘想必也不想在此等情势之下主动出手吧?”苏敬则听罢她的一番叙述,亦是不由得神色微沉,“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过你的这一番提醒。但愿如今转而调查齐郡守,还能找到些他尚未‘处理’的蛛丝马迹。”
“眼下你欲立功调任而谢氏有心重树望族之名,倒也算是各取所需,不必言谢。”谢长缨心知他这便算是应下了合作,方才说道,“以我所见,若是要查,不如从他曾经与卢氏一同经营过的胡汉互市入手。”
“此事我自可借职务之便做到,但若仅有这些,或许并不足以窥见端倪。”
“如今西河郡的互市账目府中已有人设法抄录了一份。”
这一席话倒是令苏敬则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他沉吟片刻后笑道:“看来谢氏如今残存的势力仍旧是不容小觑,新兴郡的这些士族,都小看了你们。”
“哦?那我似乎又该说……‘多谢夸奖’?”谢长缨见他应允,亦是轻快地笑了一声,颇有些闲适地调侃了一句。
苏敬则对此自然唯有淡淡一笑,并不接话,却转而说道:“不过引你发觉齐府异常的人,我却是有一个猜测。只是……全无证据。”
“苏公子但说无妨。”
“林家。”苏敬则言语之间倒有六七分的笃定,“虽无证据,但这番置身事外伺机而动的行事风格,总令我无端想起赵王之乱时的情景。”
“这样一说,还真是颇得那位年轻的河间王——不,乐平郡侯的真传啊……”谢长缨思及往事,眸光略一流转,讥诮了一句,又道,“不过也确实只是猜测,毕竟无人知晓,跟随萧望之鞍前马后的究竟是整个林家,还是只有当年的破军使林修远一人呢?”
“不得而知,谢姑娘若是有意探究,日后不妨多多留意。”苏敬则说到此处,无意间便是瞥见了窗外已渐沉黑的天光,“时辰不早,北疆夜寒露重,不知谢校尉是否放心谢姑娘的安危?”
“他若当真有不放心之处,也该是在担心我是否会威胁到别人的安危。”谢长缨不以为意地轻轻挑眉,满是戏谑地看向了他,那双眸子便又是笑意流转,明光夺目,“苏公子这么急于送客?何况‘谢姑娘’这个称呼听起来,还真是……生疏了呀。”
“不敢。”苏敬则兀自低低地笑了一声,神色不变,“谢姑娘亦是向来如此生疏,今日何故偏要向我‘兴师问罪’了?”
“我不过随意开个玩笑,苏公子何故又如此较真呢?”谢长缨见他仍是从容不迫,便也失了大半玩闹的心思,站起身来重又笑道,“那么,来日苏公子若有所发现,可别忘了告知于我。”
“自然。”苏敬则亦是起身相送,“今日我招待不周,属实是因诸事匆忙。来日若是得空,自当另行邀约。”
“那……我可要记下了。”谢长缨此刻刚刚攀上窗棂,闻言却又是回过头来,忽而压低了声音,悠悠调笑道,“只是我也有些好奇,崇之所谓的改日邀约,邀的是‘谢家的女公子’,还是‘故友玉衡’呢?”
苏敬则不防她猝然有此一问,原本颇为从容的笑意此刻却是不着痕迹地僵了一瞬,待他再欲作答之时,谢长缨已然笑吟吟地纵身而去,如飞鸿踏雪一般消失在了暮色四合的北地长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