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山横

小莹：“马车备好了？”

小莹：“是。”

“那我们便走吧。”

叶夕已经很久没有来到长街，这里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叶老将军身死后的三年里，叶夕就对很多事变得兴致缺缺，极少出门。

后来，嫁入王府，每日需处理简报，更是闭门不出。

如今，物是人非，只有这长街，依旧如从前。

热闹的街声穿过车帘，阵阵烟火红尘气钻入车内，欢笑、嬉闹、吵嚷、浮华……这一切叶夕只觉陌生。

帷帽下的小脸静静的，没有任何起伏，闭着眼养神，并没有想要对这久违的陌生感一观。

**

永和楼是京中最受欢迎的酒馆，不仅因为他菜肴多样且美味，更因为它是各类京中最新信息传播的聚集地。

是值冬日，寒风入骨，但永和楼内处处放有烤火的暖炉。

临近年关，京中人各处走动得也变多了，于是此时的永和楼更显热闹。

但凡来此处的人，不论贵胄还是白衣，皆喜欢谈论实事，且会在兴起时发表自己的观点。

此时的楼内，讨论声不断……

“西北需要叶氏，大周国更是！”

“叶氏被削权，直接减弱了西北的防御能力，朝廷吃的亏已经够多了！”

“叶氏自立朝以来便镇守西北，那份赤诚，可是代代尸骨垒起来的衷心啊！”

“听说叶家的那位姑娘，只有接了赐婚，叶少将军才能发兵，那位王爷……哎，朝廷可真让良臣忠将寒心！”

“宋氏再强，那也只是守住了西南。再说西南的陈国向来老实，要不是……”

旁边人按住了说这句话的人，直接摇了摇头，眼睛往二楼的一个地方看了一眼，提醒身边人，“仁兄，这话可说不得。”

要不是有太后撑腰？

要不是叶老将军战至力竭而死？

要不是皇帝颁发了圣旨以“守孝”为理由困住了叶辰？

哪里轮得到宋氏插手西北事务呢？！

但是这话，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说不得——

尸横遍野的西北驻军说不得……

战火侵袭的西北民众说不得……

愤懑难平的士子白衣也说不得……

大周在太后掌权时，就进入了一个用勾连的权势一针针缝上国民的嘴巴朝代。

一个闭上嘴巴后让人失望的朝代。

叶夕三人就是酒楼里讨论最激烈的时候走进来的。

叶夕带着帷帽，像是一般出门的小姐，进入后便上楼选了个角落里靠窗的房间。

这位置极好，隐在角落，看得清酒楼内所有的位置，也能借窗口望向酒楼外。

但这间在整座酒楼中并不显眼。

叶夕带着小莹小若直接走了进去。

她听着众人为叶氏打抱不平，态度平静，像是听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脱下帏帽，房门轻掩，望向窗外。

刚刚由车窗隔开的陌生烟火气，她在此处的角落里倒是赏了个干净。

人来人往，路边小贩叫卖声不断。

各式摊位里，不同的新鲜小玩意儿摆出来，引得每个路过的小娃娃都多看两眼。

叶夕一一瞄过去，这些小玩意儿的式样玲琅，但每一样她全都有。

叶辰的礼物中，比这些新奇的还要多得多。

“话可不能这么说，叶氏拥兵自重，朝廷也只是重整军备，又不是亏待了叶家军，有什么好惋惜的？”一个嗓音微尖的女子声音挑起。

那女子与叶夕坐在同一层，眼睛不掩轻蔑之意地看向楼下刚刚在辩驳的几人。

叶夕转头，透过轻掩的房门，看向声音的来处。

那女子样貌虽不是上乘，但架势端得够足——

身边带了两个护卫，两个丫鬟，而且身上的绫罗绸缎是在京城都很少能买到的品类，说话间时不时会晃晃右手手腕间的一个品相不俗的镯子。

李娴——户部尚书李荣独女。

李娴的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端端正正，不言不语，李娴说话间，那姑娘安安静静的，甚至没有神情的变化。

叶夕到这时才好似有了一点兴致，唇角微起，敛了眉眼，端起刚奉上的茶，开始慢慢观赏。

李娴见四座都向她看来，派头更盛了，语气嫌弃：“叶家那个无才无德的叶夕，是蒙了浩荡的皇恩，才得以嫁入皇家的！否则凭她也配？”

她还不过瘾，补充说：“那个叶少将军不也趁机出了个风头，叶家该感恩戴德才对！”

出风头？

感恩戴德？

叶夕眸色一沉。

此话一出，酒楼中的讨论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