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
少年讨喜的模样逗乐了帝王,他唇边噙笑,不紧不慢的声音温润晴朗。
“嗯。”帝王允了。
姜宁琬宛如一只得了老虎倚仗的小狐狸,坏心思尽数使出来欺压人。
萧祁看着太监递过来的酒,神色逐渐阴郁,他刚想说些什么,但瞧见帝王面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时陡然滞住,默默地把话和酒一起咽进肚子里。
半壶酒下肚,萧祁的脸色终于沉了,一脸不善地看着不长眼一直给他倒酒的姜福宁。
北寺狱刚替他找回家书,帮他洗脱了谋逆的罪名。姜福宁是苏德兴的人,但只管辖北寺狱,算不上天子近臣。他想着既然人家拿出了诚意帮他,他拉拢一下也未尝不可。结果姜公公摆明没那投诚的意思,反倒像见了仇人似的,巴不得赶紧跟他划清关系。
萧祁大半壶下肚已经有点醉了,脖子红透了,白皙的脸都蒙上了一层薄粉,双腿跪久了,竟难以控制地微微发颤。
他头有些发晕,眼前天旋地转,只能靠身子往前倾斜保持平衡,轻喘了两下,缓慢地说:“不、不喝了……”
姜宁琬看他一副醉迷、失了风度的模样,心里痛快极了,面上却温婉地笑:“秦王殿下,这是今上赏赐给您的御酒,您若不喝完,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美意?”
萧祁咬牙,小太监不知道他不胜酒力,皇帝却是知晓,不出言冷眼旁观,无非迁怒于他利用沈六姑娘忤逆婚事被关禁闭,从而顺理成章把蓟州的烂摊子甩给越王。
他一手布下的局被一个小太监钻了空子,萧祁再屈辱、再不情愿也得忍着,视死如归地闷头继续喝下去。
酒水见底,魏金洪终于从殿外走进来,扫了眼殿中央七零八落的酒杯,然后飞快地收回视线。
魏公公被秦王醉醺醺的模样惊出了冷汗,隔着一张屏风的距离小心地恭请圣安。
“圣上,该上朝了。”
帝王步履沉稳,走到萧祁身侧时,顿了顿,似有意无意想起什么,垂眼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道:“跪到酒醒了再回。”
萧祁:“……”
姜宁琬眨眨眼,心头涌上一股快意和舒爽,没自讨苦吃再跟萧祁共处一室,随在萧景颐身后溜了出去。
屋外乍亮的天光晃了人眼。
萧景颐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姜宁琬跟的紧,来不及反应险些撞到男人的背。帝王偏头见他脚步凌乱,也不见怪,他说:
“到这儿吧。”
她下意识昂头,扫了眼殿门,反应很快地直接跪道:“奴才恭送圣上。”
少年穿着他北寺狱的暗红玄袍,俯首白玉阶前,赤红白璧对比清晰分明。姜福宁便处在那明暗交接处,像一把弯刀,将周遭明媚或晦暗的空间割裂出一道缝隙,在交错的光影中注入瑰丽的色彩。
魏金洪不安地候着帝王,萧景颐静静地凝望了远处的身影良久,才抬步往前殿,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溢出一丝笑意。
“人倒是机灵。”
魏金洪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谁,骇然的同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倒不是他没受过皇帝夸赞,只是绝没见过性情凉薄的雍熙帝对谁产生过兴趣,连眼里的笑意与愉悦都是真切的。
魏金洪只觉得脑仁疼,苏德兴那老不死的净给他添堵。
不管那小兔崽子使了什么手段得了帝王青眼,都得提防着不能再让他贴到皇帝跟前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