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孟绛姝身后跟着疏棠和意欢,一路穿过云渺池及御花园,折了三两枝红梅才回寝宫。
未曾想一进门就与早早等候的皇后撞了个正着。
前世最后的阴影及今日梦中的癫狂霎时于脑海中复现,孟绛姝脚下踉跄,手中红梅抖落几片花瓣,好在疏棠及时扶她一把才没摔倒。
“母后此来所为何事?”
尽管知晓宫中耳目众多,自己请旨赐婚之事只消片刻便能传进皇后耳中,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皇后面前的茶水早已放凉,不知在此坐着等了多久,见她进来,原本淡漠的神色平添了一分冷意,指尖抚上额,闭目养神般回问:“皇儿到底是长大了,当真不知母后此来是为何事?”
孟绛姝装模作样地扯着眉心思索,估摸着眼前人该不耐烦了,才苦恼回:“儿臣委实不知,还请母后明言。”
“罢了,”江皇后摆摆手,“皇儿方才亲自同皇帝请旨赐婚,现下可觉此事欠妥?”
“母后原是为这事,”孟绛姝往前挪几步,低眉顺眼地恭敬答,“儿臣少时母后便时常教诲,君子知所欲,必穷自身而得之。儿臣虽比不得君子,但亦有所欲所求,为自身所欲所求而请旨,儿臣深觉此事并无不妥。”
“好一个‘君子知所欲’,”江皇后硬压着心头的怒火,诘声质问,“那你可曾还记得,本宫最常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说过由你自己做主?”
“母后!”孟绛姝失了耐性,自打看清了昔年母女情深不过逢场作戏,再听这些话只觉得无比可笑。
“儿臣请旨只是提议,至于赐婚,那是父皇准允的。敢问母后,皇帝为公主赐婚,怎么不算是父母之命!”
“好,好,”江皇后怒极反笑,直直盯着她,面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怅然,“我愿以为你是最乖顺的,今日才知,你竟是劣性最深的一个,罢了,管束不了了……”
边念叨边扶着桌沿起身,招呼两个侍女搀着她往外走。
远远瞧不见江皇后的影儿了,孟绛姝仍保持着方才与之相抗的姿态。
疏棠平日里主要负责她的饮食起居,见状不禁更为忧心:“公主往常对皇后娘娘从不失敬重,怎的今日突然如此?”
孟绛姝轻轻叹口气,在小木凳上坐下,不答反问:“你们觉得母后平日里待我如何?”
疏棠先开口:“娘娘对公主自是尽心尽意。”
意欢也附和:“娘娘是位极好的娘亲。”
是啊,正是如此,前世她才对其没一点防备,才会自然地喝下那碗汤,然后直到闭眼都在纠结一句“为什么”。
孟绛姝无言笑了笑,随即将二人屏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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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将见尾的天,夜里寒凉,冷风呼哧呼哧吹,纵是裹着厚实的大氅,仍挡不住凉意循着缝隙往里钻。
沈暹才从筵席上脱身,这一番赐婚旨意一下,登时无数人上赶着恭贺客套,往日这些人多看他一眼都嫌污了眼,这会儿倒是一个个转了脾性。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趋炎附势的嘴脸转变得当真娴熟。
一股冷风钻进鼻腔,沈暹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捂着鼻子朝身后伸手:“沈安和,帕子。”
没人理会。
“沈安和?”沈暹搓搓鼻尖,扭头一瞧,身后哪有半点人影儿。
一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帕子。”
一方锦帕从身侧递至眼前,沈暹接过仔细擦了擦手指,而后浅浅扫了一眼身旁突然出现的一身黑衣的侍卫,问道:“沈安和呢?什么时候端茶倒水递帕子这等事也由你这舞刀弄剑的人来做了?
闻珞握捡站得笔直,一五一十地答:“他……同祥泽公公的徒弟喝茶去了。”
“祥泽的徒弟,”沈暹边想边拧手中的锦帕,等到帕子变成一股绳了,这才慢悠悠地垂眼,“就是上次背地里言本世子是个败家子儿的那个?”
闻珞闻言一噎,不敢隐瞒:“就是那个。”
“很好,”沈暹把“帕绳”揣进怀里,轻轻磨牙,“果真是分不清亲疏远近,这种没脑子的跟班不罚都不长记性。”
远处夜色里奔来一个小黑点,闻珞瞧着自家主子颇有逗人玩的兴致,兀自噤声没提醒。
“世子,世子——”沈安和一路小跑,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人在身旁站定了,沈暹也没给他一个眼神:“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这话问出来,沈安和大气也不敢喘了,小心翼翼地扯着沈暹的大氅:“世子您是主子。”
沈暹拽了下大氅,没拽动,冷下眼睨他:“我倒头一回见主子办完事还得站在冷风里等奴才的。”
沈安和吞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保证:“世子,小的知错了,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沈暹平时对待身边人不只是宽容,实打实地说应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