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
时间杀退了不少秽灵,然而此次秽灵的数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想象,灭了一波马上又涌来另一波,浪花有多少,秽灵就有多少。
浪花掀得连天高,一层盖一层,大浪带着小浪,一下下的,毫不留情,甲板和围栏都已出现磨损的迹象。
“冬冬,小心!”
在四人力竭至喘息的空档,一卷海浪跃过围栏,直扑向驻守中央的言冬,齐环连忙飞身过去把人推开,自己则被那道海浪卷下了船,那浪似鲸鱼,血盘大口一张,便把人咬下去了。
掉下去的时候,齐环被冰冷的海水裹挟了呼吸,难受地吐出了几个水泡,在海水灌入鼻腔的窒息感中,她收起了长鞭,拼死抬起一条胳膊,将元灵化作长带,一端牢牢地绑住桅杆,一端紧紧地缠住自己的右手手腕,让自己吊在船身中央,不至于被海浪冲走。
海浪无情地拍打着齐环的身躯,齐环勉强睁开眼睛,只见一头秽灵正骑着浪潮冲向自己,惊得她直呼大事不好,怕是自己这条命今日就折在这里了。
她在一瞬的惶恐中闭起双眼,不料,预想中的被海浪力道拍打身体的痛楚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肺开始的、撕裂身体的剧痛,像是有人用尖刀插入她的胸膛,一块块地剜出她的肉,痛得她发不出声音。
齐环当场便痛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差点脱力松手,解除掉那根用元力结起的长带。
痛觉并不是唯一的折磨。
电光火石间,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蜂拥着灌入她的脑海中,她似乎感觉到了鲸群被电流贯穿身体的灼痛,虚脱的身体被海浪冲到了海滩上,上头是烈日的炽热,下头是吸收了热度的沙滩的炙烤,贪婪的人手握尖刀,剖开鲸群的肚子,血水染红砂石海水,它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痛苦地哭嚎着,奄奄一息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海风吹干,在炎热的空气中发出恶臭。
“环儿!”
磬宁和埃莉没让她被吊在船边太久,抓着那条元灵长带,把人拉了上来,二人一同蹲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站在一旁拼死维持的防护罩的言冬望着她们,酸涩感集聚在心头,每呼吸一次都觉得扯得痛。齐环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低垂着脑袋,眼神涣散,嘴巴一张一合。
“鲸群……”
她苍白冰冷的双唇翕动着,只能循着本能,重复地发出的两个音节,剧烈地喘息着。
“什么?环儿你在说什么?”
磬宁抓住齐环的人肩膀,揉搓她的手臂,心跳被指尖传来的冰冷吓得停了片刻。
“鲸群……”
齐环又重复了一次。
“环儿?”
“秽灵……是那些鲸群啊!”
惊雷划破天空,齐环倏然抬起头,惨白的闪电照在了齐环同样惨白的脸上,她用哆嗦的嘴唇和发疼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话,整个人如同枯死的木一般,冰冷的指节用力地抓住了磬宁的小臂,在上头留下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红色爪印。
其余三人同时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猛地震颤到了一下,灼烧感漫上咽喉,不知道是因为那道惊雷,还是因为齐环的那句话。
刹那间,关于灾厄发生的真相都在她们面前铺展开了。
三人愣愣地看着在船只前方越积越多的黑色秽灵,那些秽灵不是什么大鱼,而是因人类贪婪丑恶枉死的鲸群的恨意。
“我明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磬宁回过神来,附在齐环的耳边轻声回答,给了对方一个劫后余生的拥抱,而后起身,带着埃莉奔往宴会厅,满腔凌厉的怒意几乎要化作实体。
淋了半刻海水后,齐环终于收拾好了情绪,强撑着发软的四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走着,回望前方接连不断的秽灵们,眼底染上悲凉的神色,扑在脸上的咸涩海水裹走了溢出酸涩眼眶的液体。
齐环闭上双眼,一改方才攻击秽灵的做法,双手运起元灵,给船只又加了一层防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