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节休市,整整十五日,是两人这些年难得独处的自在日子。
细算下来,往年也有这般时辰,然而身处无影门,人的精神总是紧绷着,并不如此刻这般自在随性。
起初,两人还腻歪着,可没几日,山溪便对这人生出几分烦意。
倒也不是这人懒散,反而山石勤快的很,比在竹园时勤快了不止一丁点。
无影门论资排辈,起初在竹园也不例外。
山溪承担了二师兄大部分的生活起居,小到穿衣吃饭,大到掌管他的金砖头,后者已是两人关系亲近后的事。
认真的讲,她于山石的小金库,其实是监守自盗了。
再仔仔细细的回想一下,两人相依的那几年,总是山石照顾她的时候居多。
需要她的时候,也大抵都是他出任务回来时。
在一刹那里,许多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陈年往事都蹦跶出来。
山溪秀气的眉头蹙起,胸口涌出一股难言的闷气,看着山石出神的视线越发的严肃,忽然就很是讨厌这个人。
冬雪下了几日还没要停的样子,窗户支起,细碎的雪花便伴着凉风吹落屋内,将落下便融成一滴水。
屋内的炭火烧的旺盛,直烧的人心肝脾肺都是燥热的。
山溪从箱子里翻出夏日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目光越过风雪望向院子里的人。
宅子里的下人都被遣回家过年了,一切又回到竹园时,只余下他们两人相伴。
山石正在打扫院子里的积雪,这处刚扫好,又落下一层薄薄的雪。
山溪看的来气,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无用功。
山溪收紧狐毛披风,起身踏着碎步走到他身边,小声嗔道:“你有完没完,就这么些雪,等它落完再扫,不行吗?”
山石闻声回过身,视线落在她湿了一点点的绣鞋上:“屋里呆着去,一会儿脚又凉了。”
“你暖咯。”山溪漫不经心的说,语气里带着点火气。
山石悄然笑了下,略去她不明原因的不快,问道:“想喝点红糖醪糟汤圆吗?暖暖身子?”
山溪剜他一眼,哼了声。
山石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人是小小的一个,怎么就那么多火气呢。”
山溪本就板着的脸,更冰了。
烦闷从心底涌出,山溪不耐烦地蹙眉,顿了顿,抬眼与他对视,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的刀染血,我很怕你,却不得不依仗你。”
山石愣住,眼底闪过茫然,而后是错愕、了然,最终归于黯淡。
他很轻的开口,问她:“那为什么是我?”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反倒如一把利刃划过她胸口。
山溪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忽然很烦此刻翻旧账的自己。
然而,话都说到这儿了,再打圆场糊弄过去也是不成。
犹豫再三,她一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话都说明白得了。
“因为你对我好。他们都嫌弃我笨,师兄弟师姐妹都不愿意带我,我被人踢来踢去,谁都想欺负我。”山溪坦诚道。
一句话如针似刺地扎入他心口,山石收回望着她的视线,转身继续扫着地上的雪。
良久,他才平静的说:“你不笨,也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山溪喉头微哽,还想诉说的话便都哑在嗓子里。
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被人欺负?开玩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虽然不声不响,在无影门没什么存在感,但也不是吃素食的,背地里的手段也不少。
“你的金算盘用的很好。”山石若无其事继续说,语调稀松平常,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这下换山溪愣住,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他,想他都知道几分。
十五师兄教她习武,想要占她便宜,反而失足掉下水。人虽没有淹死,却也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八师姐私下里克扣她的银钱,转眼八师姐的小金库便被人洗劫一空。
二十一师弟白日里偷吃了她的零嘴,夜里便直跑厕所,整个人都虚了。
就连那个欺负过她的小师兄,她也是以牙还牙,让他一不小心染了疟疾,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
山溪兵不血刃,悄无声息的就把那些得罪她的人料理了。
山石深深呼出一股气,转过身,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岔开了话题:“你头发又长了许多。”
他喜欢的人,看着平平无奇,却不是一个会受人欺负的性子。
那些刻意忘记的事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醒她记起!
金算盘是她的武器,那些珠子杀人于无形。
从根上算,她出自无影门,本身也算不上什么纯白无暇的好人。
山溪捏了捏拳头,恶狠狠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