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明（二）

王府。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沈大人根本不待见你，还要给沈三姑娘治病什么的，这不，被折回来了，人家帖子就没拆呢，你不都说好了再不同沈三姑娘打交道，这好端端的又是为何。”

裴染气急败坏地把那帖子扔到了桌子上，一转又一转，从桌垫上掉了下去，祁逍一瞅，便回眸打量了一遍裴染的神色，漠不关心道:

“听说明霞郡主明日有个赏花会，你替我去应了罢，记得把我刚打回来的首饰给她捎两件。”

裴染一脸恨铁不成钢，没好气道:“既然小王爷都说了，那我不去也不行啊。小王爷既已下定决心，便离那沈三姑娘远远的，这才好呢。”

祁逍:“行。”

裴染跟在祁逍身边多年，或多或少都知道些祁逍的心中所想，如今断了同沈氏来往的念想，难过也是应该的。

一转眼祁逍就将那支笔甩了出去，裴染眼疾手快飞速转身把那只笔握在手里。祁逍往后靠了靠，倚着扶手又抬眸对着裴染一顿呵斥:

“裴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下月沈三姑娘出嫁，替我送几份嫁妆去罢，如若她阿姊不死，我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姐夫，该送些物什去贺喜的。”

“小王爷若能想明白，那也是极好的。”裴染看着祁逍面前摆着的那本誊录好的陆氏族谱，哀思难寄，不免触景伤情。

陆氏一族被抄家灭门，全族上下只剩一个祁逍了。这堂前坐着的哪里是什么小王爷祁逍，明明是陆氏嫡子陆砚回。裴染很是心疼祁逍，想要说些安慰的话来，却总是卡在喉咙，不了了之。

“我去烫些酒来吧，小王爷年少时最爱喝酒，如今也还是这样。”

“……”

明霞郡主的赏花会正好设在这月廿二日，祁逍有意前往，也不拘束了，穿戴比以往更加好了，头顶的玄冠也吊的是最好的明珠，一身绛紫色绣金拖地外袍，明晃晃的华光慑旁人一脸，管门的老总管一瞧，觉得祁逍真是越发的像王妃了，竟有些欣慰。

祁逍扶额，带上面具。正是知晓沈氏家中无人前往，心下隐隐放松，也无扭捏做作之意，也放开了神情，供他人打量自己。

祁逍刚刚掠过大内御花园的月洞门，正好瞧见一堆穿着打扮不同凡响的贵女簇拥着明霞郡主，像是在说什么小话似的。

祁逍觉得些许尴尬，一看见这边男子少得可怜，正预备回头，却不想被明霞郡主傅昭昭叫住:“培风？你等等我。”

明霞郡主缓缓起身，身子随着目光往祁逍站处走来，一只带着瑞玉镯子的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团扇，害羞的扬了两下。

傅昭昭:“培风，你真来了，我原以为，你不理睬这些呢。”

祁逍:“前些日子尚在养病，故而不能前往。”祁逍似乎打量到了什么，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平淡的神色。

傅昭昭:“我知道你病了，可……”

傅昭昭在众目睽睽之下同祁逍说话，羡煞旁人。除却皇宫贵胄，没有多少人知道祁逍的面容，今日一见，纷纷猜想面具之下是如何的俊俏，谁又能不好奇那早年就在外历练的小王爷究竟是何面容呢。

“可我……”明霞郡主双颊浮现一抹绯红之色，春风和煦间二人相视而笑，便是瞧见祁逍眼尾微微扬起，郡主就欢喜极了。

祁逍颔首，微微示意:“郡主若觉得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也是一样的。”

贵女们连忙起身，眸光微闪，便是觉得艳羡极了，从未见过秦王府的小王爷，如今远远一瞧，二人相配，真真一个惊艳。

永顺伯爵府里的大小姐薛玉宁把坐在桌前微微咳嗽的沈稚拉起来，指着那处的二人，便恼了起来:“你快看，那就是你姐姐未来的夫婿，相必生得很是俊俏啊，这姻缘真是可惜了。”

“你没见过他吧，那倒也是，小王爷是王妃最受宠的孩子，太后说什么要把小王爷送出去历练一番，说起来，这须臾十几年，小王爷才回一次京呢。眼下小王爷也快是郡主的夫婿了，你……”

薛玉宁看了看沈稚，便发觉她有些动容，微微发白的脸色称着缥缈：的眸光似乎有些诧异，旋即沈稚淡然回道:“小王爷人中龙凤，我哪里见过呢，再说了……本来阿姊也不喜欢他，只是想嫁给他顺便借他之力离开这里罢了。”

沈稚摇了摇头，她忽而有些恼，连着傅昭昭那一副欢喜的神色，看了就觉得烦。那日踏雪遥遥一望，还指望祁逍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果然是那令人深恶痛绝的皇室中人，卑鄙。

可沈稚又仔细想了想，人怎能一辈子都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呢，日久见人心便是如此，姐姐都已经死了，再苛责旁人又有什么用呢。

“阿姊死了，即便是小王爷能号令天下，与我沈氏又有何干系呢。”

阿姊死了，没有结果。祁逍查了又查，人本毫无头绪，旁人都觉得是阿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