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
背依旧如山门前的松柏,挺得笔直。
江沉流侧首,垂眸盯着抵在自己肩头的那柄剑,启唇冷冷吐出二字:“拿开!”
“哟,近日胆子长肥了不少嘛!敢用这种语气命令小爷?爷就是不让,你能拿我怎么样?”
下一刻,宋旧林被江沉流揪住衣领。
视线相撞之处,宋旧林竟从那双一贯漠然的眉眼中瞧出几分寒潭般的冷戾。
宋旧林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视线慌忙逃窜。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个身无尺寸之力的修仙废柴……还挺能唬人!
咽了两口口津,他再度拿出气势:“怎么着,还想打小爷不成?”
剑拔弩张之际,陆信从堂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亲传弟子祝无境。
“六长老,祝师兄。”众人纷纷低头抬手作揖。
罗隐宗有六位长老,大长老林渐兼任掌门之职。
林渐此时正在后山闭关,外门弟子一直由六长老陆信管辖。
陆信信步而来,他的眼神如寒冰般犀利,不带一丝怒意却极有震慑力,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在这位面前,几个弟子转眼都成了尊师重道的三好少年,变得毕恭毕敬。毕竟谁也不愿去挑战一个合体期大能的威严。
陆信扫视一圈:“你们几个,聚在此处做何?莫不是今日课业太轻,闲得无事做?还不速速散去,各自修炼!”
“是。”宋旧林一众皆不敢有二话,各自提了自己的剑以迅雷之势四散而去,惟余江沉流脚步一深一浅地慢步行在后头。
陆信这才注意到江沉流的存在,他凝眉道:“那是何人?”
身侧的祝无境答道:“师尊忘了?这是何叶青与聚窟州魔头厉岩所生的那个魔种啊。年前外门组织了一场虚天秘境的历练,门中失踪了两个弟子,江沉流便是其一。”
陆信哼声道:“原是这魔种。”
何叶青本是他同门行五的师姐。当年她被那魔头所迷,珠胎暗结,执意生下他的孽种。后又经那魔头所惑,盗了宗门法阵图叛出师门。却不曾想,她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魔头一拿到罗隐宗的阵法图,她便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抹灭了神魂,永世不得超生。
守山大阵被魔修悉数破解,罗隐宗在那一场魔修入侵之战中损伤惨重,经过数年的休整才恢复了元气。
若不是掌门师兄拦着,他一早便拍死这小杂种了,何以让他苟活至今。
*
“莫要闹事,门中容你一席之地已是仁慈。”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并未指名道姓,指向却异常明确。
江沉流并未回头,脚步只顿了顿,便又提步北去。
跛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转过长亭水榭、手抄游廊,走过最热闹的安言堂,再经过几处富丽堂皇的阁宇,来到一处的荒僻的柴房。
***
柴房周围杂草丛生,无人打理。连年的风吹日晒使外墙颜色褪尽,墙面上出现了裂缝和腐朽的迹象。
他推开“吱呀”的木门,铺天盖地的灰尘重见天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阴暗而凌乱的景象:曾经的木案和杌凳皆已被人劈得四分五裂。蛛网从墙角蔓延到木柴堆的每一个角落,灰尘厚厚地积覆在地面上。
抬手将蛛网扯去,从角落里捡起被人撕得残破不堪的《炼气窍谈》,他开始逐一清扫起来。
他又从湿腐发霉的木堆中挑了几块尚且还算完好的木材,做了一张简易的木案和一方木凳。
门外脚步声渐近,有白衣弟子扯着嗓子叫道:“你既已经回来了,那些杂事你便也别装瞧不见,宗门不养吃白饭的人。对了,后厨没水了,今日记得把水挑了。”
江沉流手上清扫动作未停,低声应了句“知道了”。
弟子交代完,便脚步轻快地离去了,隐约能听见他的抱怨:“平白替他做了五个月的活,手上都生了茧……”
手头收拾得差不多,看了一眼天色,他便朝后厨去挑水了。再回到柴房时已是后半夜。
江沉流坐于案边,万分珍惜地从怀中拿出卷轴轻拭,一惯漠然的眼中迸发出点点星光。
擦着擦着,不知何时握着卷轴竟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