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玳骨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在无休止地坠落，狂风席压空气，掠夺呼吸的空间。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浓厚的云雾，交狭处泄露的天空蔚蓝。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玳骨艰难地喘息，手指几乎要将胸前的衣襟抓破，濒死的状态下，他开始出现幻觉。

云层慢慢汇聚，渐渐显出一张人的轮廓。

！！！

真是个噩梦！

玳骨从床上惊坐起身，心脏怦怦直跳，从那种惊悸的状态中缓过神，想到梦中那张可恶的脸，不免脸色沉沉。

天之骄子，何曾遭受过如此挫败，几乎是无情的碾压，狠狠地打击了少年的傲气。男子的路本就不比女子的路顺畅。他不在意什么圣子的身份，然而寨中女子觊觎他的容貌，即便碍于身份不敢造次，但那副大言不惭，意淫他沦为自己附属品的模样着实恶心。

玳骨露出一个笑容，不自觉抚摸自己的手腕。当然，她们的下场不会太好。

一阵风吹过，和梦中别无二致的窒息感瞬间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席卷而来的碎砾和树叶蜂拥而至，刚刚锋芒毕露的少年气势陡然一转，心若真经运转，将这些无规律的攻势避开在外。

他的肤色不同于李无意的冷白，而是偏向于一种苍白，偏生眉目艳丽，唇红齿白，运转心法时，更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叫人情不自禁陷入那双黑色的眼睛。

此刻，这双一直以来冷漠的、沉郁的眼睛失去了幽暗，因为充满滔天怒火而鲜亮的惊人。

他已然察觉到不对。

少年及腰的长发散乱，在隔绝风波后又瞬贴地垂到少年身侧，原本它们是被用系着铃铛的头绳高高扎起。紧身的衣物也变得松松垮垮，胡乱地包裹住少年美好的身体。

简直像是被人糟蹋后随意丢弃在床上，甚至不能说是床，只是一块木板！

玳骨一张小脸上杀意盎然。

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假意顺从寻找弱点一击毙命，他统统不要管！他今天要她死！

他抿着唇，说不清心里莫名的情绪，许是对方给他的印象虽然可恶，但却没料到那样一个皎皎如明月的人会作出如此下流无耻的行径。

风还在作乱，窗户大敞着，不是一扇两扇，所有的窗户像是被打碎的漏洞，灰暗天空的暗色直直刺进来，令床上的人产生一种内心暴露无遗的错觉。

玳骨不喜欢风雨天气，也不喜欢被人剖析，极度愤怒的人，尚且有理智。

少年苍白纤细的手在空中虚握展开，指尖干干净净，他的铃铛不见了。戒指、脚链……连头绳都没有放过。

“……”

这时，被窗栏框好的暗调画布突兀闯入一抹亮色。

是那个人的鸟。

意识到想找的人的踪迹，玳骨动作迅捷，捏着凌乱的衣口来到窗边，向外微微探去。

果不其然，少女正在院中的石桌旁持卷沉读，纵然外面狂风乱作，她身边自成一派宁静，蓝色的绸缎正安静躺在她的臂弯，干净而又柔软。

用红色绳子穿起的铃铛缠绕在少女的指骨间，被少女用指尖拈起，时不时放在眼前观察。

似是察觉到他人目光，少女从思绪中脱出，精准地望向他所在的方位。

又是这种眼神！

玳骨凭添几分火气，中原人不是最讲什么礼义廉耻吗，她凭什么那么无辜坦然！仿佛作恶的事全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说……一个男子的清白，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

“啾！”

阿彩叫唤两声，一头扎进李无意的怀里，用小小的毛绒脑袋蹭着主人的指尖。

李无意顺从地撸起了鸟头，眼睛却还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摸尸摸惯了的玩家头一次反思：她的手艺是不是太粗暴了一点？

无他，少年披着头发搂着乱糟糟衣衫的模样实在太糟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他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天地良心！她李无意绝对只是拿走她应得的战利品，其它的可什么都没干！

谁叫这个游戏不会自动掉落胜利物品，她只能自己动手摸了。

善用蛊虫和毒的少年浑身都藏着小东西，可不得摸的仔细一点。

不过，李无意极好的视力看见，少年周身按耐不住的截然怒火，苍白的小脸气的通红。她放下书卷，张了张嘴，这个事，要怎么解释？

……

李无意觉得她可能不用解释了，玳骨已经从窗户上撑手一跳，不待站稳，便直接攻了过来。

失去了擅长的攻击手段，少年气势不减，攻势又急又凶，掌法变化诡谲，灵巧又刁钻。

要命，一个召唤师近战也这么猛吗？这不符合游戏逻辑啊。

吃了惯性思维的亏，李无意除却一开始有些吃惊，并没有多在意，随手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