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万绪两难择

谭明月从地上爬起，缓缓走到谢不然面前。谢不然此时已经完全脱力，光是维持坐姿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

他抬头看向谭明月，突然发现自从遇到谭明月之后，她总是站在高处睥睨，而他总是在低处仰望。

真是荒唐，谢不然心想。

他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父亲是摄政监国，背后是百年世家；活到现在即便现下最落魄时也只跪过君亲，如今却在一个奴隶面前频频失仪。

谭明月见谢不然蹙着眉仰头看她，却迟迟不语，也不管他又在心中打什么算盘，蹲下来就抓着他的胳膊往肩上扛。

之前谢不然尚能自己走动时，她还能勉强扶他进帐，而现下谢不然已然没了力气，谭明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将他扶起来。

谭明月这番举动打断了谢不然的思绪，他见这小小女童咬着牙使力，顿了顿，叹道：“罢了，叫伯陵冬甫来。”

“是。”谭明月早就等着谢不然这句话。

麻利地放下谢不然的胳膊，跑到帐外传话去了。

伯陵冬甫匆匆进帐，一个将谢不然扶起，一个为谢不然搭脉。

“公子，含在舌下。您且忍忍，我需帮您重新包扎伤口。”冬甫往谢不然的嘴里放了一颗九转回魂丹，又见谢不然颈上红痕，切齿道：

“这！”

话未说完，就被伯陵捂了嘴，伯陵向牯嵘王坐塌后瞥去，只见那坐塌后有一扇与帐内风格不符的玉雕屏风。

屏风后有人，正是牯嵘王之前安排埋伏在此的亲兵。

谢不然淡然道：“上药吧。”

冬甫会意，遂一言不发的动起手来。

待一切休整完毕，朱茂业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见谢不然等人出来，满脸堆笑道：“山路难行，路程艰险，殿下特为公子准备了些盘缠和人力，还望公子笑纳。”

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单膝跪地，抱拳道：“给公子请安。”

这礼行得并不十分恭敬。

谢不然依然笑道：“感念殿下之恩，不然无以为报。能否请公公再为在下准备一顶软轿。”

“当然，当然。”

离开猎场行出数里，谢不然微掀轿帘道：“谭明月。”

“在。”

“寻出口出山去晏都。”

伯陵冬甫都有些讶然，谭明月却从善如流道：“是。”

上一世也是从晏都一路回到江南度阳。

牯嵘王赐给谢不然的两个侍从走在软轿的一左一右，看似是在看护他的安全实则是在监控他在轿中的一举一动。

谢不然打量了下他掀帘子这侧的侍卫，道：“你叫什么？”

“回公子，十一。”

“十一，听闻殿下有一千机营，营内皆是能人高手，你们可是其中之一二？”

十一一惊，千机营实属绝密，谢不然区区一个少年竟然知道这些 ，刚刚心中轻视之意立刻消散了几分 。

怪不得殿下叫他和十二一同监视，他还暗暗以为殿下小题大做。

谢不然见十一面露警觉，轻笑道：“你不必如此惊讶，千机营虽隐秘，但毕竟在世经营数十年，不露蛛丝马迹也是不可能的。不知你与你同僚谁脚力更快些？”

十一一愣，答道：“我更善轻功。”

谢不然赞道：“那真是太好了。还得劳烦你回趟猎场。”

十一蹙眉不答，他们的任务是监视谢不然，而并非听他差遣。

“你也知道南岭绵延几千里，山路凶险，万一迷了路，即便本领再高也是从这山中走不出的。因此还是从城内走更加稳妥些，但若要一路走回江南，没有通关文书恐怕不行，还望你回禀殿下，替我想想办法。”

十一冷声道：“公子刚刚在猎场怎么不说？”

谢不然道：“也是刚刚改得主意，实在没有想得那么周全。”

十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便替公子传话于殿下。”

说完，却不见他调头，反而从腰间取出一根短哨放在嘴边一吹。

尖啸声传入山间，不过一会儿一只雄健的鹰隼在空中盘旋，发出一声鹰唳后向十一直飞而来。

十一用臂膀接住了它，将刚刚写好的字条塞入鹰腿竹管，遂拍了拍那鹰隼，鹰隼又呖一声挥动翅膀朝天空飞去。

“哎呀，刚刚忘了问，公子还有什么话需要带给殿下吗？我可以叫它再回来。”十一似乎后知后觉的问道。

谢不然郝然笑道：“还是十一想得周到。我刚刚想起我所带的九转回魂丹快要吃完了，此物市面上没有卖的，还得指望殿下替我寻找一些。”

十一未曾料到谢不然真有要求，脸色一黑，掏出短哨，又将那隼招了回来。

而伯陵则在一旁细细观察那哨子，刚在心中描摹其形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十二突然伸了个懒腰变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