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坐下,伸手。”
林琅见她这副窘迫的模样,倒是品味出了几分有趣来。她平生最讨厌道古板刻薄的“君子”,但乔瑜却是个例外,小姑娘家家,受了那么多磋磨,却还能恪守本心,已实属不易。光这一点赤忱,就足以胜过这世间大部分人许多。
乔瑜点了点头,跪坐在桌案前,伸出了右手。
林琅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静静地感受这皮囊之下的鼓动。
半晌,她收回了手:“我认为,你应该庆幸你当初在那种毒药的侵蚀中活了下来。只是以一双眼睛作为代价,已经算是奇迹了。”
“我年轻时其实曾经碰到过中了‘噬心’的病人。”林琅回忆道,“但那到底还是缺了一味药,毒性也比你身上的要小上许多。噬心的余毒最是麻烦,会长久地附着在心脉上,等待着宿主虚弱后一击必杀。”
“我知道。”乔瑜轻声道,“若是想要活得长久些,需得保证心神平和,忌骄忌躁。”
“看来你很清楚。”林琅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大夫,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你自个儿转不过弯来,我也束手无策。”
乔瑜垂眸,安静地聆听着。
林琅继续道:“说起来,即便是质子身份,也该是宫中的太医替你调理身体。我虽瞧不上宫里那些庸医,但相较民间而言,却好歹也算是过得去了。”
“我不过是一介战败国的质子罢了。既然是质子,那么这样的身份在元国就不算有什么稀奇的。”乔瑜毫不在意道。
林琅无奈:“你明明知道我想听到的答案并不是这个。据我所知,以你的身份,原本是不该由你来元国当质子的,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隐情。”
乔瑜静默了半晌:“......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林琅这才惊觉说漏了嘴,便赶紧将话茬转到了另一个方向,“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自然有我的渠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少年皱了皱眉:“这和我的病情有关吗?”
林琅沉重地点了点头。
乔瑜略微思索一会儿:“是。”
林琅长叹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大抵是心中有数了。”
乔瑜站起身:“今日暂且便先这样罢。若我身体有恙,我定会及时告知于您。这些年也多亏了您替我看病,无论如何我都该向您道一声谢。”
“不妨事。”
林琅挥了挥手。
乔瑜向林琅作了一揖,随即便离开了医馆。
*
成州。
司命收回了灵珠后便与苏旬一道摸回了流民村。
杂乱的稻草堆旁,两人啃着生硬的馒头,就着没什么油水的菜肴,含糊不清地在地上圈圈画画了起来。
苏旬道:“现在雪化了,几日后便会有左民司的人来这里择人离开,通常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带走流民中的青壮年,然后将老弱病残留在这里。”
“三年前,银兆丰伙同安东大祭司发动叛乱,我带着圣女从族中逃了出来,然后在逃亡的过程中遇见了乔瑜和另一个身受重伤的姑娘。”
他放下了手里的木棍:“我承认,之前的确是有所隐瞒,是因为我必须要确认一点——假使你当真是乔瑜派来的人,我想知道在我故意露出漏洞的时候,你能否识破。”
“看来你并不信任她。”
苏旬冷哼了一声:“他太神秘了,神秘得让人想要防备。”
“我赞同你说的这一点。”司命伸了个懒腰,仰倒在稻草堆里,“逃亡在外,有戒心是好事,尤其对象还是乔瑜这种心怀不轨的人。”
苏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司命接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乔瑜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准确来说,我也是她手中可以把握的棋子之一。”
“......所以说,你不是自愿的?”
司命闭上了眼睛,对于苏旬的问题既没有给予肯定,也没有加以否定,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不是元国人,因此恐怕不太清楚元国对于流民的处理方式。”
“自从百年前宣威军在长风崖全军覆没,奉朝的国力一度被削弱得难以为继。在内忧外患的挟持下,旧派与新派的斗争也随之到达了顶峰,其中以昭阳长公主为首的新派处处受到旧派的打压,她便干脆携着一半虎符在南境称王,自此以后,奉朝一分为二,一半是元国,另一半就是晋国。”
苏旬皱了皱眉:“可是我记得晋国皇室是乔姓,而元国皇室则是嵇姓。”
“人们的姓氏有的时候的确代表了一些渊源,但那并非全部......你只需要知道元国皇室与晋国皇室牵扯甚深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因由,你最好直接去问乔瑜。”
苏旬:“......行,你继续。”
司命:“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