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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沅来大概是看她从头到脚没一样值钱的首饰,借给她撑撑场面。
甄海星不到一米六的个子,手更小,但骨节硬。
打小,姥姥就说骨节硬的人不是享福的命,总在睡前给她捏一捏。
也没什么用。
镯子戴不进去,甄海星埋头说了句:“你帮我一下。”她用右手死死攥着左手拇指和小指的指根部,让沅来帮她把镯子往里送一送。
沅来看甄海星左手的骨节被攥得泛了青白色,发力的右手手指的指尖充了血,红得刺眼。
他没动手,也没别开眼:“算了。”
甄海星换手试了试,右手更硬,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气,眼角都红了,还是不行:“抱歉。”
沅来的目光从甄海星的手上上移到她的耳垂:“这个不配你。”
他是指耳钉。
甄海星想,他大概是听到这一副珍珠耳钉是何荚和高心心送她的了。他这个人,哪里看得出衣饰上的配不配?但看得出人心的善恶。
甄海星将耳钉摘掉。
这一戴一摘,对于她薄到几乎要透光的耳垂来说就是肆虐了,发痒,抓了两下,红肿起来。她将耳钉随手扔在一旁的帆布包上,再去把放在并拢的双腿上的手镯用裙摆擦了擦,小心翼翼地装回红丝绒的袋子,扎好口,交还给沅来。
她坐着,他站在她身边。
他没接。
她从镜子里看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红色渐渐褪去的耳垂上,不问自答了一句:“不疼。”接着,她娓娓道来:“我就是这样,一碰就红,磕一下就淤青,动不动就蹭破皮,看着像多大的事,不疼。”在不久后,有一天,当沅来手指上的一根倒刺从甄海星的胸前若有似无地划过便能留下稍纵即逝的红痕时,他说他在这一天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时,便想试试了。
但这一天,他什么都没说。
沅来先一步离开储物室,重达七八十克的金手镯还在甄海星的手里。
开席前,甄海星的父亲给甄海星转账了八百块,算是红包了。
换作三个月前,甄海星感恩戴德:爸爸心里还是有我的!
三个月后的今天,甄海星心说八百块?你带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出去吃个便饭也不止这个数了。你这是嫁女儿,还是打发叫花子?
在八百块这个金额上,甄海星的父母倒是心有灵犀。前两天,母亲差司机给她送来个红包,同样是八百块。一时间,甄海星分不清转账和差司机送来,谁比谁更绝。
这就是何荚和高心心所谓的她的父母“不在了”。
说来,她和父母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也就是他们二十六年前奉子成婚,婚后,反目成仇,把屎盆子扣在了她的头上,觉得千错万错,错在她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三岁,父母离婚,将她当球踢。没有了她,他们果然否极泰来,各自找到了真爱,各自组建了新家庭,生儿育女,在没有她的地方各自合家欢。
沅来的父母和甄海星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没有甄海星的父母“脱俗”。
据沅来说,他随便找个人结婚,就是因为父母的催婚。对此,甄海星半信半疑。催婚是真,但他会不会太随便了?
眼下,沅妈妈握着甄海星的手:“小来要对你不好,妈给你做主!”
沅爸爸语重心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甄海星奉茶:“谢谢爸、妈。”
私下里,何荚和高心心在甄海星的耳边嗡嗡。高心心挑头:“他们说的都是场面话,海星,你不会当真吧?那老两口加一块儿少说八百个心眼!”
何荚嗤笑一声:“老两口?那就是两个老东西。”
二人说这番话,不是给甄海星打什么预防针。
是要给她添添堵罢了。
“我知道了。”这句话是甄海星的口头禅了。
何荚觉得不对劲:“海星,你这阵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做事懒懒散散,说话也没精打采。”
“不会是病了吧?”高心心围着甄海星转了一圈,“让我们自叹不如的那个甄海星呢?那个不管倒了多大霉,都会元气满满地说一句真还行的甄海星呢?”
甄海星似笑非笑:“人是会变的。”
她只是没有变得更好而已。
席间,何荚和高心心交头接耳着说男方这家人真能打肿脸充胖子,说出去,儿子是在大名鼎鼎的海帆酒店摆喜酒,谁又知道是摆在员工餐厅?
高心心一直没停筷子:“这员工餐的味道还是可以的。”
“可以个屁!”何荚不是第一次嫌高心心烂泥扶不上墙了。
但她也没辙。她一个暴发户家的女儿,与其去给真真正正的白富美提鞋,还不如被高心心巴着。接着,她屈尊尝了一口她叫不上名字的,以贝类、鸡肉和秋葵为主料的炖汤,喝了个精光不说,就差舔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