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无凭无据。
他就是会出现在一切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比如瓢泼大雨中的花坛。也比如茫茫大海上的赌场。
只是……一直在输钱?
甄海星发笑,抬手假装捏了捏眉心,挡住。
最后一把老虎机,她在回本之余,还赚了几百块。
收手。
独自来到甲板上,月朗星稀,甄海星迎着海风,闭上眼,想起了姥姥。她的名字,是姥姥给她取的。她出生后,李梨和她的父亲连个名字都不给她取,只随口管她叫孩子。比如一方说我没想要这个孩子,另一方说我也没想要。比如一方说这个孩子你爱管不管,我不管,另一方说彼此彼此,我也不管。
姥姥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给她买了个床铃,上面吊着海螺、海马和海星之类的。
据姥姥说,她的目光总跟随着一个红色的海星,便给她取名叫海星了。
不想活了的时候,甄海星想过要来海边,往里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回不了头,她这颗“海星”是不是也算回了家?
有人来到她旁边。
尽管她闭着眼,对方也和她保持了距离,但她知道是沅来。
面向大海的她睁开眼,在偏头去看他的一瞬间,反倒怀疑自己的直觉是不是出了错。她看背倚在围栏上的他将头发梳了上去,戴了副无框眼镜,穿着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挽了袖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若不是属于她的深红色发圈还在他的手腕上,她真会拿不准这个在夜色中反倒藏不住自己,旁若无人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男人是不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了。
“哭什么?”他问她。
她这才知道自己掉了眼泪,抹了两下,没说话。
“我输了一晚上,都没哭。”
果然是他。
“输了多少?”
“没多少。”
“干嘛穿成这样?”她问他。
“穿成哪样?”
“就……人模狗样。”
沅来暗暗嘶了一声。这一晚,他知道他接收了多少出于爱慕的注目礼,知道女人们在怎样谈论他,在离开赌场时,和冯劲对视了一眼,知道冯劲这个天之骄子一样的男人,对素未谋面的他流露隐隐的防备,大概是觉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结果,到了甄海星这儿,人模狗样?
用一句人模狗样就想打发了他?
他靠近甄海星的同时,甄海星凑上来看他的无框眼镜:“这个是透视镜吗?”二人之间一米的距离,从两个方向被消灭,便靠得太近了。
她几乎凑进了他怀里。
就势,他揽住她的腰:“晃。“
不知道是船在晃,还是人在晃。
他垂眸,看她额角有一片淡淡的红:“怎么弄的?”
“攀岩,撞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疼。”
“攀岩能撞到这里?“
“我能。”
这样的高度和角度,太方便沅来对着甄海星的额角吹一口气:“还疼吗?”
甄海星的睫毛随着全身一颤:“疼,你吹的又不是什么仙气……”
沅来吹了第二口气:“还疼吗?”
“不疼了。”甄海星投降。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哪里在痒,像是每一寸肌肤,也像是心上,比疼更磨人。
“我只是不擅长运动。”甄海星垂着头,低低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嗯,玩得开心就够了。”
就是这句话,给了甄海星蛛丝马迹:“玩得开心?该不会……是你请走了何荚和高心心?好让我玩得开心。”
沅来默认。
他这两天几乎没离开他的“房间”,工作之余,他还是能抽出一点时间让何荚老公的公司出一点状况,让高心心的几个备胎给她一点教训。不为别的,只为甄海星好不容易出来玩,好不容易不再被日复一日所禁锢,她们就别在这儿败兴了。
“你……”甄海星词穷,就此打住。
沅来揽在她腰上的手臂没有要放开,为了掩饰偷偷调整到一个更契合的位置,她又对他的无框眼镜踮了脚尖:“怎么会有人用透视镜,还一直输。”
“嗯,”沅来不和甄海星逞口舌之快,俯身,赖在她肩头,“我就是这么差劲。”
当甄海星想起她最亲爱的姥姥时,沅来何尝不想起生命永远停留在了三十五岁的他的哥哥——沅年。□□,是沅年教他的。玩到第三局,沅年再没赢过他。今晚,他不是想输,只是不想再赢过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