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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海星。”沅来只轻轻却蛊惑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甄海星刹住要离开的脚步,上半身还向前倾了倾,拖泥带水地折回来,用小指勾了勾沅来的食指,沅来这才睁开眼。
“我给你揉揉?”甄海星听说过,“足三里,治胃痛。”
仅限于听说过。
说着,她看向沅来的脚。
沅来握住她的小指:“足三里在哪?”
“足三里,”甄海星言之凿凿,“顾名思义,在脚上。”
“在小腿。”
甄海星一愣。
沅来慢慢且笃定地眨了一下眼,是说真的,真的在小腿。
“但脚上……应该也没什么死穴,”甄海星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随便按一按,应该也死不了。”
“死不了就行?”沅来一声叹息,不再给甄海星有的没的的机会,手上一用力,拉她在他身前躺下,二人同一个方向,她的背嵌在他怀里,他的膝盖顶着她的膝盖窝。
甄海星僵住。
“别动。”沅来的手握着她的手,圈在她身前。
“我没动……”
“别抖。”
“我也不想抖……”
“让我睡一会儿,十分钟。”
“然后?”
“然后做你想做的事。”
“我没想……”
“我想。”
甄海星是真的在瑟瑟发抖,在这个不知道是圣地还是禁区的房间里,在沅来的怀抱里——这是第一次他们什么都不做,她却与生俱来似的在他的怀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甄海星将还在脚上的拖鞋扒拉了下去,动作之缓,让昏昏欲睡的沅来毫无察觉,一只落地,良久,又一只落地,这两声动静也并不会惊扰他,反倒让他觉得安心——她不会走,即便他睡熟,她也不会走。
还不到十分钟,床头柜上的一杯热水还没凉,沅来被石坚的一通电话叫醒。
石坚说,曲思为病危。
“订机票。”沅来只对石坚说了这三个字。
主仆这么多年,石坚知道沅来这就是让他订最快一班的机票,别说有没有头等舱了,就算只剩行李舱,只要让上,沅来就会上。
但甄海星什么都不知道。
沅来下了床,拿了行李袋,随便往里塞几件衣物。房间太小,甄海星从床边起身,碍事,坐下,再起身,被沅来挡得出都出不去,还是碍事,再坐下。
“曲叔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沅来对甄海星不问自答。
曲叔。
甄海星听尹果儿提过这个称呼。上一次,尹果儿不请自来,她在房间里听尹果儿让沅来念在曲叔的面子上如何如何。另外,沅来的地址也是曲叔给尹果儿的。总之,曲叔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你随便问我什么。”沅来在收拾行李的间隙,俯身到甄海星的面前。
“问什么?”
“问什么都可以。我脑子乱,你不问,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甄海星有一肚子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美国。”
“美国?”
“芝加哥。”
“这么远……”
沅来从甄海星的面前抽身,继续收拾行李:“不远。”他也觉得远,可要是两个人一起喊远,他还走不走了?
“这就走?”
“这就走。”
甄海星知道接下来的问题是关键:“曲叔……是谁?”
“我哥最敬重的人。”沅来一共就装了几件衣物而已,却在行李袋里翻来覆去地捣腾,暴露着他内心的纷纷杂杂,“他是……我哥未婚妻的父亲。”
沅年比沅来大八岁,若是还活着,今年三十八岁。
沅年的事,也要从程珍说起。
从小,沅年是个普通的孩子。普通不是贬义词,他只是没什么天赋,虽然努力,但努力不到头悬梁,锥刺股的份上,学习马马虎虎,方方面面都是中下等。这不是程珍“理想中”的孩子。
所以,他是在程珍的食指下长大的。
程珍不打孩子,她只会用食指指着沅年问:“你觉得你配吗?”
她在物质上也不苛待沅年,好吃的、好穿的,别人家孩子有的,沅年都有,就是会附加上这一句:你觉得你配吗?有时候,就连沅年吃饭的时候多夹一块肉,她也会这样说,说完了,再给沅年多夹一块肉。
也难怪程珍自认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母亲。
沅年八岁时,沅来出生。
相较于哥哥,弟弟出类拔萃。从小,哥哥不高,微胖,五官平平,笑起来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而弟弟被人叫作小王子。上学后,弟弟不费吹灰之力地拿第一名,而哥哥吭哧吭哧地还是和大学失之交臂了。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