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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五分八点,沅来和甄海星来到程珍和沅路达的家中。这是甄海星和沅来结婚以来,第一次来“婆家”。一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三室一厅,说好听了是“极简风”,说不好听了,就是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和有没有钱,买不买得起,没关系。
是程珍觉得生活必需品之外的东西,会让人“玩物丧志”。
是这个家,从来都是程珍说了算。
不久前,甄海星看过沅来的收藏,曾感慨:“你也太能花钱了!”问题是他不志在收藏,只重在买的过程。当时,他对甄海星说:“我改。”
但这不是他的错。
小时候,程珍给他零花钱,但零花钱的支配权不在他,小到几块钱的贴画,大到几百块的游戏机,只要在程珍的眼里是无用之物,程珍说扔就扔。
程珍大义凛然:“你看我在乎的是钱吗?我在乎的是你玩物丧志!”
沅来也不过是个“俗人”,如今的挥金如土,谁知道是不是报复性消费?
在程珍和沅路达……或者说是在程珍“极简风”的家中,毕竟沅路达也只是程珍的一件生活必需品而已,若不是她必需一个丈夫的角色,沅路达也早被她说扔就扔了,在这个家中,说好了的,等沅来和甄海星八点来一起吃年夜饭,结果,沅来和甄海星是差五分八点来的,没迟到,但程珍、沅路达和曲宴三个人,早就动筷子了。
甚至快要撂筷子了。
被沅来说中了,在“不礼貌”上,程珍先下手为强。
甄海星和曲宴对对方不陌生了,但这是第一次被介绍。
由两个人,介绍了两遍。
沅来说的是:“我太太,甄海星。这位是曲宴。”
程珍说的是:“宴宴,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海星。海星,这位是我们的半个家里人,曲宴。”
甄海星在车上换过衣服了。
像是奔赴两个不同的片场,第一个片场演甄海星,第二个片场演沅太太,虽然都是本色出演,但戏服总得换一换,旧衣服换了新衣服。对于程珍的话里有话,甄海星不意外。程珍所谓的跟曲宴说过她,一准儿是说她和沅来没有感情,只有两个房间,两张床……
曲宴对程珍的“偏爱”也不意外。沅年活着的时候,程珍就要她和沅来在一起。沅年死了,程珍更要她和沅来在一起,不然,程珍早该认错了,早该陪着她和沅来一起活在失去沅年的痛苦中了,不是吗?程珍一天不认错,就一天不用痛苦。
“宴宴没有吃午饭,我们就先吃了。”程珍去厨房给沅来和甄海星拿筷子,“海星,你不介意吧?这还剩不少。”
是剩不少。
程珍做了八道菜,她和沅路达、曲宴三张嘴,能吃多少?只是每一道都被动过了,一条鱼的鱼腹从中间被剖开。
“我们吃过了,你们不介意吧?”沅来带甄海星去看电视。
这个时间,春晚刚刚好拉开帷幕。这是他们第二次看电视,第一次是动画片,第二次是春晚,只能说都是幌子。
“吃过了?”程珍举着两双筷子跟过来,“在哪里吃的?”
“海星家。”
“她家?她不是没家吗?摆喜酒时,她不是连一个娘家人都没来吗?”程珍说的倒也没错。
昔日,她希望沅来结婚,是希望沅来能找一个好的伴侣,未必是曲宴,好就行,只是这个“好”,向来是由她定义,行不行,由她说了算。结果,沅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了甄海星,先斩后奏。摆喜酒时,七大姑八大姨没少在私底下问她:“你儿子这是找了个孤儿?”
程珍越面上无光,越得拉着沅路达对甄海星视如己出,不然面上更无光。
此外,她知道她对甄海星越好,将来甄海星越会乖乖地卷铺盖走人。
不等沅来开口,甄海星彬彬有礼:“您说的对,那边不是我的家了,那边只是……那边。今后,有沅来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这两三个回合下来,双方都知道今天将是一场恶战。
沙发是红木的三加一组合,再加一个美人榻。不管这红木的档次高不高,硬是一定的,但程珍连个靠垫都不配,谁坐上来,都得板板正正。沅来让甄海星坐在唯一一只单人沙发上,他坐扶手。
程珍批评他:“坐没坐相。”
他充耳不闻。
程珍只能拉曲宴坐三人沙发,自己挨着甄海星一侧,让曲宴坐三人沙发的中间。甄海星看曲宴往另一侧挪了挪,和程珍保持了距离。所以敌人的敌人做不了朋友,顶多算友军。
曲宴和程珍,这辈子都做不了朋友。
沅来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肚子咕咕一叫,盖过春晚的喜庆,传入甄海星的耳朵。
甄海星看茶几上有花生和果脯——只有在过年,它们才会被程珍定义为生活必需品。
她用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