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灼石
人是一种试探性的动物,我也不例外。虽说我一直畏惧着他,但听到他这样说了,我还是不知从哪里萌生出一丝带着希望的喜悦。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其实他明明可以交代那些守在门口的孩子传话给我,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好像是必须亲口告诉我这件事一样。
我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床上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的温度。我看着他穿好外衣关上门的背影,似乎有些决绝。
待房间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我才开始认真揣摩起他的字句。
放我走?
毋庸置疑,我是不敢相信的。我不相信狼会把到嘴边的兔子放掉,狼会爱上兔子就更显荒唐。
我坐起来,后脑因为动作有些剧烈而隐隐作痛,我下意识地揉了揉,这才猛然想起昨晚我似乎是因为头部剧烈的疼痛而昏睡过去。
我并没想出这代表了什么,只当是自己在这地方休息不好。
我的目光突然被床头柜的那支翠色簪子吸引了过去。
纯金的芍药花上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翠色宝石,花萼处延伸出三条金色细链,每一条的末端都镶嵌着一颗浅色的碎石。
芍药,又是芍药。我发现他似乎特别钟爱芍药。
印象里,这是鬼舞辻无惨昨日别在我头上的那一支。单纯的欣赏起来确实美丽地非比寻常,但我只觉它妖艳得骇人。
准备更衣时我才发觉,好像自从来到这里,我见过的衣服就全部都是青色系。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位夫人喜欢这么穿。
我想如果那位夫人还在世,一定会因为有这样体贴又细心的丈夫而感到无比幸福。
可我不是她,我也不想替她承蒙这份厚爱甚至替她活下去。
打开房门准备用餐时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离开,只是一袭青衣站在庭院中央,轻抚着手中火红的芍药,面无表情。
听到我这里有响动后他才缓缓抬眸看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他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向我走来,我习惯性地僵直了身体似是听候发落。
我也没敢继续抬头看他,但我感觉到他从我身后的门进去,然后出来——停在了我的身后。
好像非常熟练地,他轻挽起我的头发用簪子束起。动作干净利落到我感觉他似乎很多次为我做过这样的事。
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直到身旁的两个孩子提醒我跟上,我才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前去。
不是说……我可以走了么。
我低头盯着他的脚后跟,随着他的步子走,然后在用餐的房门口停下。
他冰冷的手掌钳着我的手腕带我进去,身侧的两个孩子适时退下。
直到我动筷许久,也没见他吃过一口。
你还是那么喜欢吃鱼糕。
他突然开口这么说,我浑身一颤恨不得把刚入筷的鱼糕抖掉。自从来到这里,只有食物能让我感觉到安心,所以我特意品尝,发现鱼糕确实别具一格。
可没想到他却说:你还是这么喜欢鱼糕。
这句话毁掉了我所有的行动力。似乎我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将我误以为是他的夫人。
虽然我羊入虎口寄人篱下,但我不想活得可怜,更不想活得不是我自己。
你想从这里离开吗……
他喑哑着缓缓开口。我仿佛看到了笼罩我这么多天的阴霾忽然被一道阳光刺破,生命的希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
我抑制不住地点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失落。
我看到他把右手缓缓地抚上我的脸。周围的景象再次被揉碎冲刷,我回到了我在山间的小木屋,这里的陈设与我离开时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