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雷市(01)
01
接到真田俊平的电话时我正好路过棒球部所在的操场,于是顺便就拐了进去。
我这位青梅竹马大概是小事化大大事爆炸的典范中的典范,他明明只是想要我给他妈带句话说棒球部的训练会晚,吃饭不用等他,那通电话却硬生生打出了他激情杀人后预备毁尸灭迹的气势,以至于我差点以为自己不去见他就再也见不到了。
虽然其实也可以去监狱里探望他就是了。
我气鼓鼓地从操场另一头往外走,在心里问候着真田俊平的祖宗十八代。硬质棒球乘着解压的击打音从场地另一边破空而来,可惜我满脑子都在想回去以后要怎么扎真田俊平的小人,并未注意到这小小的体育器械,于是棒球“咚”地撞在我的额头上。
高速移动的棒球产生的可怕冲击力把我掀翻在地,我眼冒金星,感觉有一百个小真田俊平围着我跳天鹅湖。
即使初中时被真田俊平坑蒙拐骗着做了整整三年的棒球部经理、已经习惯于被“流弹”误伤,我也不太能承受这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毕竟硬球和软球区别还是挺大的。
我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环视四周。黑色短发的男生从旁边跑过来,他似乎是想捡落在我脚边的棒球。显然,对方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的棒球砸到人了,我想我额头应该还是红的,傻子才看不出发生过什么。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移开了目光。
“……对。”
什么?
“对不起。”
声音好小。我想。很难想象会把球扛出这么远的人说话是这种风格,我以为至少会是真田俊平那种哈哈大笑着损我力气小的讨厌家伙。
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动作迅速地捡起棒球,本以为他会如我所料地跑出八百里远,这样我就有一万种理由对他发难,比如肇事逃逸之类的。然而少年直起腰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僵住了,他捏着棒球,刺目的红从脖颈蔓延到整张脸。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窘迫更加具体些,他维持着看起来就容易腰肌劳损的姿势,化作一尊只剩下红色的雕塑。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
哦。
药师的校服裙子不长。
而我今天好像没穿安全裤。
02
其实我认识轰雷市,毕竟是同班同学。
但我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姓名上。
轰雷市是个非常沉默的人,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连课代表催交作业时他都只会支支吾吾地从喉咙里滚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一边试图把脸埋进地里一边把涂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举过头顶,宛如进贡。
所以我开始注意到他——是在倒霉蛋真田俊平受伤之后。
真田俊平打棒球扭到了脚,说实话我觉得还挺蠢的,毕竟他是个投手。其实初中时我就听棒球部的教练说过真田俊平投球的姿势对他的负担很重,但他不想改,我也懒得劝,以至于听说他的脚受伤后,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傻逼,你也有今天”。
当然,这种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作为邻居兼幼驯染,我吭哧吭哧地骑着单车载着比我高了一个头不止的投手学长艰难地爬上学校前的长坡。毕竟是十几岁的男生,还经常运动,我觉得我身后坐着的根本不是我的青梅竹马,而是一头猪。
“你好重。”我一边抱怨着一边继续吭哧吭哧地蹬着脚踏板,“明明坐公交车回家也是可以的吧?”
真田俊平哈哈大笑。
“因为小夜子力气很小嘛。”他说。
我们先去了棒球部的准备室——真田俊平是训练时突然受的伤,棒球部的人手忙脚乱把他送去医院,却忘了拿东西,于是我们只能回来取。
真田俊平单脚跳着往准备室去了,我站在操场旁边,背靠着防护网看着天空逐渐暗沉的灰蓝色。
紧接着我就听见了挥棒的声音。
是轰雷市。
03
我说过,我对轰雷市没什么印象。
事实上,在初三第一学期离开棒球部后,我对真田俊平身边发生的事都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于我而言,他不过是个麻烦的青梅竹马,脑子里塞满了棒球和大胸漂亮姐姐的那种。幼驯染之间纯洁又美好的爱情根本不会出现在我和真田俊平之间——一起长大十几年,我和他从未爆发过肢体冲突只是因为他长得高,我打不过他。
我骨子里是个乖僻又恶劣的人,真田俊平长得帅性格好,到哪都有女生喜欢,所以我不喜欢他。
中川小夜子才不要和别的女生一样,那也太掉价了。
回到正题。
我对轰雷市没有什么具体印象,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人在班里过于不起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真田俊平。真田俊平和我那位棒球发烧友的爸爸闲聊时说过今年药师进了几个有趣的一年级,其中有个打击很厉害的,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