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乡正宗(05)
16
用我远在东京的孽缘四枫院杏奈的话说,我是一个性格非常恶劣的家伙。
我从来都不觉得性格恶劣是什么贬义词。
为了让自己的这项特质变得更加鲜明一些,我贯彻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落到实处便是有事没事找本乡正宗的麻烦。
给棒球部成员们洗毛巾时故意漏洗绣了“本乡”名牌的那条,又或者是告诉本乡正宗的集合时间比教练指定的集合时间提前一个小时——总而言之,我一直在找这个人的不痛快。
可能是我找来的不痛快不足以动摇本乡正宗,即使被我骗到凌晨四点就顶着酷寒在棒球场当个没人爱的小可怜,他也只是默默地从器材室里拿出球棒练习空挥。
就非常没有成就感。
我并不太能够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本乡正宗这种人,明明是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臭小鬼,偏偏又比我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有韧性。因为他仿佛总是在生气,所以我的挑衅给他带来的坏心情并不会被他展现出来,以至于我常常有一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夏日来得很快。
在我的脚伤痊愈后不久,巨摩大便成功获得了地区代表资格成功进军甲子园。而本乡正宗作为一年级新生兼主力投手也成功用表现拿到了自己应得的那份赞誉。
我突然有点羡慕他。
毕竟和他相比,我多少有点一事无成的感觉。虽然会的东西不少,却总是没有什么真正热爱并擅长的。
17
出征甲子园的前一周我又骗本乡正宗说教练喊他凌晨四点起来训练。
或许元城莲司的发言是对的,本乡正宗这个人,说得好听点叫单纯,说得本质点就是不长记性,我明明已经骗过他无数次了,可每个下一次他还是能被我骗住。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我刻意起得早早的冲向棒球场。
不出所料,臭小鬼又是一个人在跑步。
我叼着棒棒糖,背靠着铁丝网看本乡正宗的身影迎着初升的朝阳向前移动,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其实除了说话不太好听,本乡正宗对我也还算客气。换了另一个男生,说不定我已经被打了。
教练知道我和本乡正宗之间的不愉快,但我一直都很有分寸,他也挑不出真正的错来喊停。况且,可能我这么说有点大言不惭,但本乡正宗能拿到夏甲的背号,未必就没有我的功劳。
至少在体力方面是这样的。
本乡正宗大概跑了二十来圈,少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我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距离真正的集合时间还有接近半个小时。北海道的夜晚一直都挺冷的,如今太阳才刚刚升起,就这么一身大汗地停下来,估计会感冒。
我难得良心发现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奶糖丢进他手心。
“去宿舍换身衣服吧,”我说,“你在这里站着,一会儿就着凉了。”
他板着那张死人脸看着我。
我已经习惯了臭小鬼不讨喜的处事风格,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他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又臭又硬,连元城莲司这个幼驯染都不太能得到本乡正宗略微温和些的回应。
要不是他确实是个棒球天才——
我想。
要不是他确实是个棒球天才,可能他在升上高中之前,就已经被人打死了。
18
收拾棒球部成员们的队服时恰巧路过休息区。本乡正宗脾气又臭又硬,但好歹也是主力投手,二三年级的队员们看他就跟看家里不老实的弟弟一样,还挺宽容的。
所以我才觉得投手是一种麻烦的生物。
什么时候需要顺毛摸,什么时候需要逆毛撸,怎么引导才能把他们当天的优势最大化,怎么样才能不打击到他们的积极性。
总而言之,哄投手比谈恋爱还麻烦。
因为有打棒球,我合作过的投手并不算很少,各种性格都有。可我确实没遇到过本乡正宗这样的,我觉得他比其他投手都麻烦,但又觉得如果只是给他配球,大概或许可能比想象中要轻松很多。
这么听起来像是我在夸他一样。
虽然仅从看待投手的角度评价本乡正宗我大概不会讨厌他就是了。
我抱着一堆臭烘烘的运动服往外走,身后传来男生们的讨论声。
他们可能是没有注意到我,说话的音量也没怎么压低,于是谈话内容十分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正宗其实不用把川原的话太当真,”其中一个和我同届的男生说,“她说的十句话里只有八句是真的。”
我谢谢他还给了我八句,其实我觉得自己最多会说五句真心话。
本乡正宗举着他永远看不完的诗集,板着那张死人脸,没有回应学长的发言。他的态度实在太过嚣张又太过随意,大家也早就习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