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
冷风贯透了的衣裙。
身后的脚步声就是在阿姀拆开最后一根带子时响起的。她一回头,发现横冲直撞走进来的,正是衡沚。
阿姀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开始猛涨。睡觉而已又不会跑!拴完了马,现在是要来把她跟床板拴在一起是吗?
怪就怪没点灯,衡沚看见她也愣了一下,随后眼疾手快地将面前的屏风展开了。
宅子是他新扩,还没来得及好好陈列摆设,便忙了侯府中事许久。
原本是怕城中侯府太过显眼,才把阿姀带到这来,没想到云鲤那小丫头不知是故意还是初次来不认路,竟将人领进他的房间来。
好在四下无人,不然这误会又大了。
衡沚人虽浪荡,是在营中待久了不太喜欢被规矩拘着,却不想做他老子那号声色犬马骂名在外的人。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也叫他慌了一慌。
“云鲤这小丫头,明日非得把她月钱扣光不可。”
阿姀在屏风后头手忙脚乱地系衣服,听见这一句低声抱怨,没忍住笑了起来。顺手吹了个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燃端着出去。
衡沚揣着手站着。
少女披散长发,挽着袖子站在烛光后头,眸中莹莹发亮。衣裙都十分素净,就是最普通的棉布,穿在她身上竟也十分合衬。
明珠蒙尘,不过如此。
看了几眼,衡沚才挪开眼,慢悠悠道,“这儿是新宅,没别的住处,公主且先将就一晚吧。”说完,径自往里间去,开了柜子取出几条被子,就地铺了起来。
“你睡这儿?”阿姀瞪大了眼睛。
面前人手中动作一停,铺了一半被子半跪着应她,“这是我的寝间,借你住一晚。云鲤住庭院后头,若不怕黑便自己去。”
不仅策马疾驰了半日,又打了半日架,还顺道给老子下了葬。衡沚的一日过得也是精疲力尽,懒得再应付了。
阿姀自然介意与陌生男子同居一处,又见衡沚压根儿没打算继续搭理她,才自己动手将整个一大块的床帐摸索着铺上。
第二日一早,打更的还没起,秋霜尚且在枝叶上挂着。云程带着一身的寒气停在门口,稳稳地敲了两下门。
衡沚在微弱的天色中睁开了眼。
他久在营中一向浅眠,听见声音轻巧地翻了个身起来,顺便回头望了一眼里间。
这不看倒罢,一看差点哼笑出声来。
公主昨夜的努力,便是床帐搭得差点塌下来。
似乎也分不清正反与长短,只是搭上去算完。看着两边长得垂在地上,而正面的却又短,即便合了起来也能依稀看到窝在枕席间少女的脸。
囫囵将当时的场景描述完,衡沚正好将轻纱都挂好,走远看了看效果。
“你乱说吧,我的水平哪有这么差?”阿姀皱着眉,对这句话持相当的质疑。
嗯,果然比她搭得齐整多了。
衡沚走过来,眼都没低,顺手捏起个杯子。水尚温热,正好可以一口饮尽解渴,“先不说这事,今夜你别睡得太死。”
为什么?阿姀不解,“你这床帐也会塌掉?”
衡沚:……
一下子被噎住了,衡沚瞧着阿姀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是吗?那不然你要侍寝?”阿姀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在被衡沚围观,于是又不由自主呛了他两句。
“别闹。”茶杯被捏在手中,衡沚挨着坐下,“说正经的,许停舟有些怀疑你,今夜八成会来讯问。”
“讯问?”阿姀对这用词显然有些惊讶,“我并不是刻意叫云鲤把我往丑了画吗,而且嗓子也压了,为什么说他怀疑?”
衡沚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语气也淡淡,“许停舟一直盯着你腰看。”
哦,是这样。
“那你怎么知道的?”
“……”
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阿姀还真怕给他怼烦了,夜里真有什么情况寻不着人。
比起许停舟来,阿姀显然更相信衡沚。他俩一直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衡沚没必要用这种事诓骗她。
“请教一下,此刻我该怎么警醒些?”
求知若渴的眼神落在衡沚眼中,却隐隐看得出破冰溪水般灵动。正经的神色,也叫他看出几分不正经来了。
不过当夜,许停舟果然上门了。
大概是子时未过,静得要命。
阿姀心中揣着事,便一直睡得很浅。听得门口轻微的响动,便顷刻睁开了眼。
刚过十五,月光极好,澄澈地照着门前没有树影的地方。
许停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他先是敲了两声,阿姀躺着没动。
大概是觉得人已经稳睡熟了,便掏出匕首来,轻轻捅进门缝,向上一顶,将门栓一点一点挑着。
阿姀便清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