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问
陛下,这是原州快马送来的陈表,请您过目。”
折子递到新帝手中,他才扫了一眼跪着的几个人,轻飘飘吩咐一句,“都起来吧。”
吕中庭赶忙上前,搀扶了严同均一把。
李崇玄虽是武将,对官场与君臣之事并不算敏锐,可也比新帝清醒多了。在决定派人去恪州时,许停舟就帮他草写了这封陈表,与许停舟一起出发。
一个往恪州,一个往都城,哪儿的事都不耽误。
薛平见新帝几眼扫了大半篇幅,掂量着问,“陛下,可算顺心啊?”
文中写道,李崇玄的一个手下办官差到了恪州骛岭道,便顺便在宕山偷了几天闲。谁知这一偷,却离奇死了。
因为身上带着官印与刺史手令,便不好直接算了。再说人也算是自己手下,便派了人去协同调查,顺便带回来归葬。
都城离原州更远,所以信恐有到的不及时,望陛下恕罪。
言辞倒是恳切。
新帝这么一看,疑心算是消了一半。原州、恪州与蜀中是大崇眼下最多人盯着的地方。若是私下勾连,便不须专程递一封陈表来了。
思忖这这一层,怒火也消减了些。
“李崇玄,死了个手下人派人去查。即是如此,薛平!”
应着新帝的吩咐,薛平赶快上前几步,“奴才在。”
“传朕口谕,命李崇玄查清之后上表详述这桩命案,朕便不予追究了。”
这下好,皆大欢喜。中书省和御史台,哪儿都不用为新帝的发疯劳心劳神了。
吕中庭擦了擦额汗,手中还搀扶着严同均出了殿门。
“严大人,身体怎么样?这几日省中多事,还未去探病侍疾,您还先来救了下官,实在是……”吕中庭说到一半,便觉羞愧难当。
一阵风吹过,受了凉,严同均轻咳几声。
吕中庭何尝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年了都未激出吕中庭的忠勇。虽然已然知道他千里马未逢伯乐,但他们二人都已不算青春了。
若待自己死去,留给这江山的便不知道还剩下什么了。
严同均长叹一口气,“我还行,不说这个啦。”拍了拍这个当徒弟对待的小子,权作一年到头的慰藉。
雪还未降临都城,新的一年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可千里之外的宕山,已是雪白苍茫的一片了。
“这天也太冷了。”
许停舟自被识破计谋,收了那番神通,三人相处的氛围便轻松了不少。
这是许停舟自己发觉的,那夜审讯一般压抑,比这大雪更闷。
还是眼前的羊肉暖锅,更让人觉得身处人间。
锅子咕嘟咕嘟在火上煮着,热气朦胧中,阿姀捧着个小碗开始捋思路。
“从这几天对尤潼验尸的成果,现在我们大致可推论出些事来。”阿姀说一句,往锅中加一块萝卜,“其一,尤潼脐处有一不明刀伤,但屋中并未发现刀刃,所以一定是他杀。”
“其二,从伤口的反应来看,死的时间不少于三天。不过由于天气冷,所以尸体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又一块萝卜下锅。衡沚见她有点沉迷的样子,在锅里的汤溢出来之前,伸手将阿姀的萝卜挡住。
“没错。人死之后,他的小厮往宕县买了酒回来,便立刻去驿馆雇了信鸽送信回原州。但小厮下山已有两日,他供述有误之处便在于此。”
许停舟听了衡沚一番话,便仔细回想了小厮的供词,“是,他说当时看到尤潼死了,连夜赶下山送信。所以便潜意识以为尤潼是十四死的。算上我们验尸的两日,今日也已经十七了。”
“从验伤来看,其实他是十三死的。”阿姀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既然说怀疑尤潼背负宫中的秘密,那小厮的行为就更可疑了。”
除非是尤潼从前便对身边人交代过,若他死了该往哪处联络。不然凭寻常人的想法,怎能不先痛哭着去报官?
“夫人说的也有理。”许停舟沉吟片刻,“所以我们现下在这院中吃暖锅,是为了什么?”
阿姀:“……”
衡沚:“……”
衡沚看了一眼阿姀隐隐咬着的槽牙,不动声色地踹了一脚许停舟的凳子,“不吃就过去守尸体。”
许停舟从小木凳上踉跄着摔坐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搭着膝盖,“您二位还真是珠联璧合啊。”
在这种对他下黑手的地方更是。
阿姀拿起汤勺,添了半碗热汤放在衡沚面前,不无心安理得地道,“是啊,珠联璧合啊。许大人再说几句吉祥话来听听?”
生气!生气!
许停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情绪都已经被推到了顶点。
可这时,院外刀刃出鞘的声音,却倏地闯进了三人的耳朵。
“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