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春
响。
衡沚个子高,在身后的位置正好看得到那只钗子。
阿姀似乎额外喜欢这样精巧的发饰,并不过分装点,总会嫌弃沉。周嫂子送的那柄梅花银簪,倒是时时用来挽起长发,很是爱重。
“对了。”阿姀放下笔,想起正事来,“和你在书房窝了几日,都快忘了,魏虢晖他们收监之后,有什么进展?”
衡沚殷切地帮她将衣袖放下来,只左手在动,难免显得慢了些。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黑衣人吗?”
两厢目光相对,短暂回忆之后,阿姀答了个然,“就是与魏虢晖私下见面的那人?”
衡沚点点头,左手滑去阿姀腰间,轻轻抵着她向前走。
乍一亲昵的举动,甚至两人都没有发觉越界,坐在了窗下,一人一杯白水对饮。
按照龚嵊的方子喝药,须得忌口。就连清茶也要换成白水,为了不麻烦云鲤按照两份准备,阿姀也跟着喝起了白水。
反正她也不爱喝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窗下这一对绳床还是阿姀新添上的,加上案几,便不显得空荡荡。绳床可以盘膝而坐,总比正儿八经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
因为与一般夫妻不同,若经常共处卧房也显得奇怪,于是书房变成了两人之间相处最自在的地方。
“我一直猜测,这个黑衣的人,一直为魏虢晖与上头的主子传话。”案几上点了一炉香,散发着浅薄的檀香味,使人心神安定,衡沚的声音也显得清冽,“果然,被抓不久,便有人混进了公堂大狱去见他。”
其实这黑衣人已经做得十分周密了,他并非赶着魏虢晖被抓的第一日就混进来。而是刻意在附近观察了两日巡逻卫兵排班的顺序,又将自己改装了一番,青天白日之下毫不心虚地跟在卫兵之后,顺理成章地躲过了巡查进去。
不过若是提前有所准备,便是再精密的谋划也逃不过人眼。
衡沚指派了几人,在周边几处布置眼线,一直等到第三日正午,才抓住了他的踪迹。
头两天阿姀先是去给萍娘送行,又接着将褚晴方送回了参军府,几乎没工夫发觉衡沚做了什么手笔,只来来回回见了云从几次,无一例外匆匆忙忙地。
“我当时给你的那张布帛,你后来看了吗?”这几件事连在一起去想,阿姀总觉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玉色瓷杯阔口描纹,在衡沚指尖捏着。喝尽了之后,才回道,“自然。是想说魏虢晖他们,也与邶堂有关吗?”
“当然了。”阿姀坦然道,拎起水注,又添了一杯给他。“你想啊,既然赵卓说,消息是送到城西南,那一处正好有刘敬铭的宅子。刘敬铭又与魏虢晖连同整个贪墨案件相关,那说明他们与邶堂一定有关系啊。”
原先毫无头绪的一些杂乱线索,有了赵卓这条线,慢慢有了调理,把整件事情串了起来。正如水落石出,总是有了第一步。
衡沚不能动笔,阿姀就从桌上扯过一张纸来,清晰地画出一张图来,把几人之间发生的事与牵扯全都列在纸上,清晰明了。
“有件事,我还要问问你的意见。”
衡沚与她相对而坐,随手抹了抹阿姀腕间蹭到的墨汁。
“刘敬铭的商会大掌柜之职被裁撤之后,我瞧街头巷尾的邻家都在叫好。他这些年贪墨的数目,司银好像还在盘查,但是商会急需一个新官了。”
此番是话中有话,阿姀一张素着的脸上亦是意味深长。
“哦。”衡沚左手捏着她那只笔摆弄,状作顿悟,“我们家小侯夫人,原来是想当官儿?那得看你有多少诚意了。”
自章海家满月宴后,城中大小生意阿姀没少接,怕是挣得盆满钵满,真要做大掌柜了。
阿姀见他演着一出贪官奸商的戏码,不由好笑,“托魏工曹的福,现在满城都知道水长东的掌柜身份不凡,是召侯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我去做商会大掌柜,不久把昏聩两个字写在你脸上了吗?”
衡沚跟着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过一会,又补了句,“昏聩又如何,本侯有妻,乐得昏聩。”
阿姀抬眼看他。
就这么不到一掌宽的距离里,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久久难以分离。
小小的案几之上,分不清牵动几多人的运势是主,还是谈这一句情更紧要。
又将方才几个毫无分寸的动作联系起来,阿姀审视着衡沚这张玉面。
“我是想让章海去做这个官儿。”
表面上扯回正经的话,心里却百转千回,九霄云外。
衡沚牵唇,眼里含了春光,“想谁去做都行,左右我昏聩,你说了都算。”
成,还是没听进去。
阿姀撇开眼,方才摩挲她腕间的痒意此时才涌上心头,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