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贵妃将主持亲蚕礼一事，果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亲蚕礼尚在筹备之中，御史进谏的奏折就如同雪花一般淹没了皇帝的桌案。可惜，这些奏折根本就不能得见天颜。太极殿的太监们将它们一箱一箱地搬去，统统烧了。

上奏无用，以世家贵族为首的反对派朝臣开始当朝进谏。

皇帝一开始就像是吃了秤砣般，铁了心要保贵妃，进谏的御史有一个是一个都拖出去打板子。朝会结束，好些大人一瘸一拐地出宫门。整件事闹得全京都沸沸扬扬。连桂婆婆从外头回来，都八卦一句“这城里的金疮药都贵了三文钱”。

只是，皇帝能用板子堵住朝臣的嘴，却没办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先退一步的是太子党，贵妃主动请辞亲蚕礼，皇帝顺着贵妃递的台阶下来了。亲蚕礼仍劳动太后率后妃及朝廷命妇祭拜。

但贵妃可不是愿意吃哑巴亏的人。

朝廷官员三年大考转眼就到。本朝考校官员，分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等次。在这次考校中，在亲蚕礼中的反对派无一获上等。而董元平的二叔，更是获得了少见的“下下”，本来外任期满要回京复职，得了一个“下下”恐怕是要被外放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可见，不只是贵妃，章家人都是眦睚必报的性格。

裴容听得消息时，让厨房做了道蜜煎樱桃来。她记得董元平这位二叔，是董家这一代有为之人，前世回京任职以后与董元平的父亲一道为官，在朝中互为助力，振兴董家声威。不过之后也在一次政治斗争中失败，被贬出京。如今董二叔无缘进京，董家只剩董大人在京独立支撑，也许会落败得更快。

借着好消息，她吃完这道蜜煎樱桃，和桂婆婆对起卫宣的拜师礼单。

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条……六礼束脩，样样都选最上佳的。

“小娘子，这份礼是靛蓝备下的，准备得不错。锦盒上面用咱们绣坊出的双面绣，如今只有宫里有，除了咱们绣坊，外头还见不着。这份礼备得用心又不显过分贵重，拜师正好。”

裴容见了也觉得满意，叫靛蓝来赏了她一只累金丝虾镯，自己则拿着这份礼单去了正院。

须得请裴绩出面，领卫宣上门拜师。

裴绩人到中年终于得了一子，牵挂心肠的美妾也不在身边，正在做慈父的兴头上，落了衙日日都到正院与卫颐一同用饭。

大郎如今已有半岁，比起刚出生那会终日吃吃睡睡，活泼许多，能够自己靠着靠垫坐上一会，尤其爱伸手抓布偶。比起只会站在摇床边上“大郎大郎”叫着的裴绩，他更喜欢每日陪自己玩抓布偶的姐姐。

此时裴容进门来，大郎立刻抛下裴绩，往她的方向伸手。裴容陪着大郎玩了好一会布偶老虎，把孩子逗得流了一下巴口水。她陪大郎玩惯了，熟练地拿起旁边的棉纱布给他擦脸。

“阿容不忙，让乳娘来。咱们坐下来用饭。”卫颐吩咐摆饭。

裴绩在正院与妻儿用饭讲究食不言，沉默着用过晚饭，待下人换上清茶，裴容拿出了拜师礼单，同裴绩说起拜师一事。

裴绩先是皱眉。

平白替岳家养了一个不受宠的孩子，养着就养着罢了，他倒是不缺这一口饭。但还要多方打点将人送去拜师学艺，裴绩就嫌起麻烦来了。

“太子妃已经写了手信知会过家里，我们提前送去拜帖，父亲只须带卫宣上门拜访韩大将军。”裴容道。

裴绩拿着礼单的手一紧，问：“你是说，安国节度使韩岩韩大将军？”

“正是。”

裴绩舒展眉头，面上转而浮现出喜色。

韩将军功名显赫，朝会时他站第一排，裴绩只得位列后排。他还没想过如此轻易就能与韩将军有结交的机会，而且替侄孙拜师这样的理由又不显得谄媚。

“这事为父记在心上，必会替你走一趟。”

裴容谢道：“明日让卫宣来给您磕头。父亲带他拜师，这份恩情他会记在心里，将来成器，也能与大郎相互扶持。”

“能拜在韩将军门下，此子将来大有可为啊。”裴绩从今也要重新打量卫宣这小子，不过最令他惊喜的还是嫡女，从前竟不觉她如此聪慧。“这件事还是阿容你思虑周全，今后与太子妃要好生走动，寻常送礼不够只管问父亲母亲要。”

“谢谢父亲。”裴容露着梨涡答应道。

***

正院里面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传进裴茹的院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裴茹虽然被解了禁足，可自从苏姨娘走后，裴绩甚少踏足碧芙院，对她的关爱也大不如前。且看每晚小厨房送来的晚膳，缺斤少两，汤都只是余温，不知道隔了多久送来。裴茹大敞着窗户，望着正院方向那处灯火通明，黯然垂泪。

婢女进来一瞧，上前要去关窗，劝：“三娘子且宽宽心，您是主君最疼爱的女儿，就算姨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