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

出租车内昏暗寂静，一道机械的气泡声显得格外突兀，陈言点开微信，是王浩的消息，发来的是洛笙老家的详细地址，陈言盯着微信消息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愚蠢，单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无线索找个人还是难的，他给王浩发了条谢谢。

王浩对着手机叹气，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忍着怒气给陈言发了条人话：谢个屁，赶紧带洛笙回来上课，这地址是我从冯宇飞那里弄过来的，你先核对下对不对，不对给我打电话。

冯宇飞拿着钞票瞪着大眼睛看王浩，“还有事吗？”

王浩捂着胸口，一脸防备地看着冯宇飞，“我只拿钱买消息，不让你陪/睡。”

冯宇飞笑笑，“陪/睡需要加钱。”

王浩找了个小凳子随便坐下，“冯宇飞，你还真是什么钱都赚啊，你要么好好修车，要么好好那啥，你这两份都干，哪个都不精。”

“陪/睡刚接的活，收入不稳定。”冯宇飞把钞票长进兜里，拿了个车轱辘扔在地上，又立起，弯腰滚着车轮去修门口的那辆车。

王浩半张着嘴巴，视线追随着冯宇飞的背影，他没有到冯宇飞这么真诚。

王浩从兜里抽出来跟烟，“你很缺钱？”

冯宇飞淡淡地嗯了声，又开始忙碌起来。

王浩给自己叫了杯咖啡，他今天晚上要守在这里，准确地说是跟着冯宇飞，以随时支援陈言。

陈言到洛笙老家的时候，时间快逼近凌晨一点，这个点很晚了，他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里面的人睡了没有，他也不知道洛笙的心情如何，他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里，陈言莫名烦躁，他大刺刺地坐在楼道里，看着洛笙的手机号，犹豫了半晌，他打过去，随机传来一道机械的女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已关机。

陈言在心里默念，内心一阵失落，洛笙的世界已经对他关机近一个周了，陈言垂眼看着那一长串手机号，低声呢喃：“接个电话好不好。”

楼道里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答。

陈言侧靠着墙等天亮，楼道里很冷，他整个人被寒冷的空气裹挟，鼻子通红，期间，他想起身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包烟增点温暖，但一想到抽烟身上有烟味，这没地洗澡，洛笙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索性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早上六点，天刚泛白的时候，陈言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紧忙往声源处走去，出来的是一对老夫妇，拿着菜篮子，估计是去菜市场买菜。

陈言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又失落地坐回楼道里。

又过了十分钟，再次响起开门声，陈言心心念念地洛笙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洛笙裹着宽大的长款羽绒服，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帽子，脖子上围了条黑色的围脖，苍白的小脸整个埋在围巾里，低着头往前走，整个人又疲惫又丧。

“洛笙。”陈言轻声唤她。

洛笙脚步明显一顿，两秒后，她又电梯楼梯方向走去，显然没有要搭理陈言的意思。她不相信陈言会出现在这里，既然不是陈言，那就没有抬头的必要了，她不想给任何人打招呼，也不想听任何人安慰的话，她只想早点赶到墓园，去陪陪奶奶。

陈言见洛笙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整个人像是失重了一般，他滑动了下喉咙，又开口：“洛笙，我陈言。”

洛笙猛地回头，由于这几天没有怎么吃东西，身体极度虚弱，这一回头，头晕恶心，仅有的一丝血色也全数褪去，以往亮晶晶地眸子此刻暗淡茫然地看着陈言，洛笙动了好几次嘴唇，才张开嘴巴，“陈言？”洛笙声音很哑。

陈言眼眶唰一下子红起来，勾唇笑着，“嗯，是我，你这么早干什么去？”

洛笙低头看了看鞋子，几秒后，又抬头，“我去看看奶奶，去……墓园。”

陈言看着洛笙点点头，“那一块吧，我也去墓园，去看我妈妈。”

洛笙嗯了声，看着陈言通红的鼻子，也红了眼眶，她怎么会不知道陈言的心思，洛笙往前走了两步，认真地看着陈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很多，眼底有些乌青，嘴巴微微起皮，但眼睛很亮，亮的像银河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洛笙问陈言。

陈言：“刚到，还没来得及敲门，你就出来了。”

洛笙点头，“你吃早饭了没？”

陈言是没有心情吃早饭的，但又想让洛笙吃点饭，紧忙道：“没有，好饿。”

洛笙疲惫地笑了笑，“那去楼下吃个早饭吧。”

陈言：“嗯，然后我们一起去墓园。”

我们、一起、去墓园。

许多年后，白发苍苍的陈言也说了同样的话。

洛笙强忍着恶心喝了两口小米粥，没撑过三分钟，又全数吐出来，陈言站在洛笙身后，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以免她吐头发上，一手轻拍着她的背，身后路过的行人都会往这边看一眼，然后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