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情谊

竹子。

“不必！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回仙界吧。”只怕叫影青知道她是为他，又要多话。

扶光点头，随口道：“无碍……九渊会处理好的，到时候我就能回去了。”

“最好是这样！”话虽这样说，灵溪捡竹子的动作却慢了许多，只怕到那个时候她也已经回冥界了……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仙鬼有别”四个字的重量。

他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恐怕没有了吧？这样也好，也省去了她一腔庸人自扰。

怕被他听出沉默里的沮丧，她的语气就平静许多：“你说的九渊是何人？”

扶光道：“九渊啊……他是我师弟，我们是天仙，生长都在仙界，仙界尚自由，轻人欲，所以我们一出生就会同爹娘分开，被送到德高望重的仙师身边教养。九渊比我小一岁，又比我晚一天到师傅的仙岛上，自然是师弟了。”

灵溪听玉练讲过，仙界冷漠独立，以岛为据，群岛浮空，互不干涉，云谏的岛就叫镜岛，是以他的法器命的名。

“哦……”灵溪对九渊有三分好奇，但对扶光的岛有五分，就问，“你的岛叫什么名字？”

扶光一笑，望着天上云朵飘过的地方说：“帝弓岛，因为总能望见彩虹，岛上有很多仙鹤，其中两只还替我和三贤拉过轿子……你若见到想必会喜欢。”

他像是站累了，靠着一根断竹坐下，接着道，“岛上还有两盆人参榕，我活了太久，已不记得是哪位仙友送的，日子一长，他们也生了灵……

“因为我经常下凡解劫，怕两个灵物在岛上寂寞，就寻了一些人间大爷都解不开的棋局，走之前留给他们下，但他们武力甚佳，耐心不足，好几次我回去，他们把根都打烂了，甚至有一次还追着仙鹤拔毛，把其中一只都拔秃了，我气不过，就派他们去各个岛上扫大街，我就是那时候认识顾曲的……

“让两个人参榕扫大街，众仙都笑话他们，只有顾曲，每次碰见都会弹琴给他们听，也不知他们听不听得懂，又听得懂几分，总之后来不管我在不在岛上，他们都会打架，还指名道姓要去扫五音岛的大街，五音岛就是顾曲的岛。”

灵溪没去过仙界，在认识扶光之前，她立志逢仙必打，仙界于她也很遥远，可现在听扶光一讲，却觉得十分鲜活，好似同人间也没什么两样。

提到顾曲，扶光的表情明显发怔，灵溪就问：“你说的顾曲是那位被杀的仙？你们关系很好？”

扶光道：“好吗？应该算好吧……我们认识不算太久，因为我极少留在仙界……第一次见顾曲，是因为两个人参榕身上沾了酒气，我以为有仙要拿他们做药材泡酒，就忙寻着酒味找了过去，没想到，这就追到了五音岛……

“五音岛常年飞霞，又琴音缭绕，吸引了很多不速之客，初见顾曲时，他正在弹琴，周身都歇满飞鸟，它们安安静静，不吵也不闹……我的人参榕也从我怀里跳出来，静静坐在他的琴旁边……

“他是仙界有名的风雅之人，我虽自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琴音比他还是不及的，我才知灵比仙更有慧眼，那些灵鸟就是证据……直到弹完一曲他才收琴，对歇在他身上的鸟说：‘都走吧……明日再来。’”

突然扶光停了一下，竹林风动，他望着风来的方向说道，“‘明日再来’……只是如今，再也没有明日了。”

灵溪觉得他大概是难过了，连那些一看就是装出来的笑都没有了。

顾曲爱酒如爱琴，也不问他姓名，只对眼前的不速之客道：“你是这两个小灵的主人？他们可喝了我不少好酒，你得赔钱。”

扶光坐下笑道：“无碍……他们两个送你了，以后常驻你岛上，给你扫大街，想必有云霞和琴音相伴，他们也是愿意的，来，给我个碗，一人独酌有什么意思，还得有友啊！”

顾曲当真给了他一个碗，二仙一起喝到流霞飞走，夜晚的五音岛很美，天界的星星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人间细微的灯火也如萤火，明灭交替，世上最沉默无声的两种光亮，将他们裹在其中。

扶光就说：“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你，你从没有去过凡间吗？”

顾曲摇头说：“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再去了。”

彼时扶光少年意气，看着他放在一旁的琴说：“若你愿意，可以多去，要知仙界的弦可算不上好，人界的才算，往后下界，我碰上好弦一定带给你。”

顾曲总算露出一抹笑，道：“那就先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