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rn-67

斋王没有说话，阴晦的瞳孔就像黑洞，折射不出任何情绪。

他抬起手，以响指作为回答。

——天秤沉落。

勉强维持的平衡再度被打破。艾德被甩向边缘，狼狈地攀扶着女神的手指。光凪海却像什么也没感觉到，任由身体在失衡中随波逐流，肆意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边拍手边笑得眼角飙泪：“没错没错，当然不可能保持平衡，裁决的女神确实比你公正多了啊，哈哈哈哈哈——”

“凪海、艾德——！！凪……、可恶！”

尖锐的、拖长变调的笑声混和着掌声响彻大厅。竭力的呼喊在被混乱的洪流中被冲得七零八落，怎么也无法传达到另一端。

十代焦躁地抓了把头发，咬牙向雕像的下落点冲去。

“——大哥！”

剑山从身后喊住他，指着斜后方的楼梯，边向那个方向奔跑边解释，“这里上去！”

十代匆匆一扫——楼梯通往二楼，与女神手掌下落的轨迹有一瞬的重叠——他点点头，转身追上剑山。

快一点，再快一点……！

背部的汗液在疾跑中发凉，呼吸间也带着疼痛。鞋底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但十代听不清，一切都在被放大——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血脉鼓动的声音——震得他头晕目眩。

眩晕感还未过去，前方的剑山已经到达了目标地点——几乎是同时，天秤滑落至他们眼前。

——要来不及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剑山顾不及调整姿势便仓促起跳——双臂竭力撑开，他试图以此弥补准备的缺漏，尽可能地一次性带下受困的两人。

但是没有如愿。

“笨、”

愣怔的脸上震荡出错愕，艾德被突如其来的飞扑拦腰带下，前伸的手臂徒劳地抓握，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笨蛋！应该先带那个家伙先走！”

“现在也不可能换人了，”

咬牙忍着近在咫尺的热浪，剑山收起扑空的半边手臂，双手捉紧了艾德，“交给大哥吧，一定没问题的咚！”

……

…………

不行，够不到。

徒劳伸出的双手什么也抓握不住。

十代站在边缘，热流夹着烟尘席卷而上，尘雾中，女神的手掌已经滑落到极限的位置。

只是晚了一步，就错过了时机。

现在跳过去，只会两个人一起掉下去——汗滴从僵硬的腮帮流下，牙根紧得发疼。身体几次前倾，最后还是认输地退回原地。

没有办法了。

指尖嵌入掌心，他抬起手，向前展开双臂：“——跳过来，凪海！”

“……诶？”

笑声停止了。

仿佛玩到兴起时被叫停的小孩，光凪海发出了表示疑惑音节。转头回望的脸上充满了茫然，还挂着不合时宜的意犹未尽。

她眨眨眼，缓慢的眨眼间似乎完成了一轮思考——目光回环，她比划着距离，脸颊浮起困扰：“这个距离也太……”

“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跳过来、凪海！”

十代盖过她的声音，快得像在逃避答案。张开的手臂拼命前伸，细微的颤抖似乎只是举太久的后遗症。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没关系，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

…………

“……”

描绘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光凪海睖睁地看着他，放恣的笑声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平直的嘴角几次向下弯折，卸下表情的面孔像是未画上花纹的面具。

瞳孔如凝固般纹丝不动，连眨眼也好像消失了——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在那个迷路的森林，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

——如果不是摆出这种级别的‘pockerface’，想必她一定会露出非常、非常愚蠢的表情吧。

好狼狈。

被寄予希望、闪闪发光的‘HERO（主人公）’，在这个为他准备的舞台上，狼狈得不像样。

手伸得好长，外套都褪下去了一半。头发跑得乱七八糟，T恤被汗粘在了身上。腿好像在发软，抓着扶手都在打滑——脚还从栏上滑了下去几次。

与英雄救美的帅气幻想已然无缘，现实的差距残酷得令人想笑。坚定的声音更像在欺骗自己，动摇在颤抖上泄露得一干二净。

实在太狼狈了。

明明够不到。

明明没有能抓住的自信。

明明是个会在这种时刻动摇的‘HERO’。

——却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她。

好逊。

好可怜。

………好可爱。

赤色如火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