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沈清舒回家之后在演武场泡了一个下午,连续不停地练着那一套剑法。
剑锋所至,所向披靡,寒光闪过,像是要斩断世间一切脏污与不平。但沈清舒清楚,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妄念。
这几日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让沈清舒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人命于今,贱至尘埃;世间公道,更是子虚乌有。
一朝太子被追杀,此后竟无半丝水花,即使有追究,竟也隐在波涛之下。而几万灾民千里迢迢、千难万险来了京都,也抵不过削藩之战的战前筹备。
就连她向来最为敬重、仰慕的父亲,原来也不过是这巍巍皇权之下、奉旨办事的工具罢了。
映夏在一边鼓掌叫好,全然不知道小姐什么心思。有些担心小姐身体的知春在一旁欲言又止,却又知道小姐素来主意正,只能干着急。
从中午回来就一直练剑,如今日头已经西斜了,中午又没有吃饭——即使小姐常年练武,这样下去也吃不消的。
衣裳被汗水打湿,额头上的碎发粘在脸上,沈清舒勉强吐出一口郁气,终于收了剑。
之后随意吃了几口饭,就洗漱睡觉去了。
知春看了眼榻上特意搜罗来的话本,又看了眼自家小姐,有些担心。
“小姐,今日要不燃一支安神香吧?”
沈清舒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熟了。
月上中天,沈府众人都睡熟了,就连小姐的雪团儿也睡得正香。
明月阁里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个黑衣人,明明是在半夜偷溜到别人家里,却闲庭信步,姿态悠然。
他不紧不慢地经过了两个守夜的小丫鬟,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挑开了黄色绣花床帏的帘子,拂了拂精致的黑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
浅紫色的寝衣松松垮垮地穿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更显得像上好的白瓷,只是温软而细腻,带着让人贪恋的温度。
那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抚过少女的脖颈,手指环住,慢慢收拢,感受到了手下少女脖颈血管里一汩一汩流动的血液,过了半晌,又逐渐松开,向上滑去。
白皙姣好的脸颊上带着些已经干涸的泪迹,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紧紧蹙着,睡得极不安稳的模样。
手指攸然顿住。
而手指的主人则缓缓俯身,逐渐靠近,眼看着色泽浅淡的唇就要碰到少女的脸颊时,那人却停住了,许久没有动作。
心口有缓慢的钝痛,一点一点渗进去。
他注视着少女脸上的泪痕,喃喃低语:“为什么这么难过?嗯?不喜欢沈仲衡做的事,那我杀掉他,好不好?”
这低语在寂静的深夜里仍然听不真切,他已经着人在水中下过药了,并不伤身,只是睡得更沉些,但是谨慎仍然刻在骨子里。
“不喜欢麻烦之事,不想同我有半丝瓜葛,我允了,”说着,慢慢直起了身,神色晦暗,“可是,我不允许你有半分不开心。”
“谁伤你,我要谁的命。”
这一句话声音平淡,仿佛承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完,又静静注视着少女,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平少女蹙起的眉,停驻了许久。
终于,院外传来一声猫叫,他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少女的脸颊,停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但是转身时衣袖却被拉住了。
他惊骇转回头,看见刚刚睡熟的少女正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另一只手还顺便理了理寝衣。
衣袖上的手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喉咙有些干涩“什么时候醒的?”他垂下眼,不敢看少女清亮的眼睛。
“你进来时。”沈清舒语气很平淡,仿佛谈论的不是有人“夜探香闺”之事。
“那你……”为什么一直装睡?
问题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太子殿下!”沈清舒这时早就过了惊讶了,反而比较好奇:“你也喜欢看话本吗?”
李瑞一下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少女的神色……并非嘲讽。
他此时仍处在被抓包的震惊和心虚中,老老实实答了:“不是很爱看。”
沈清舒踩着李瑞的话尾又问道:“那你是有病吗?”
李瑞被中间拐了个弯的话题整懵了一下,这句话倒是反应过来了,只抿着唇,没有回答。
沈清舒翻了个白眼:“那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殿下饱读诗书,自然该知道,不请自来非君子所为。”
李瑞紧紧盯着少女的表情,眸子里透出些显而易见的慌乱来,见少女没有厌恶,勉强稳住了心神,飞了半晌的脑子也回来了。
他背过手,捏了下沈清舒方才拽住的位置,努力找回自己的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抿紧的唇线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