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梨

“我以为……”

“以为什么？我是好人？我们是朋友？寻梨，你也太天真。”

寻梨踉跄了一下。

四周夜色如墨，秋虫不停地呐喊着。

她回想到了那村溺死的孩童、被剜去双眼的姑娘、惨死的老妇人。

也会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时，他哆哆嗦嗦地蹲在街角，于是她下桥第一眼就发现了他。　　　　有只猫来蹭他的手，他哆嗦得更厉害了。

然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

于是他推她下悬崖的时候，她也没有反抗。没有力气，也作为识人不清的惩罚。

她能感觉到草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脸上手上被划破，产生细密的疼痛。

好在夜色深深，所谓悬崖不过是一个小陡坡。草木繁盛，为她减缓了速度。

她终于停止滚动了。

抬眼看天空，星子闪烁。太累了。一路的奔波，突如其来的背叛在生理和心理上压垮了她。

她一动不动，只缓缓把眼睛闭上。

在悬崖下彻底躺平了。

1.

寻梨跟着宋大人来到这个村落。

原本只是猫狗的死亡，三天前突然说死了人，到今天，已经是第三个人了。

寻梨皱着眉走上桥。

这里虽已入秋，绿意却依旧盎然，并且肆意流淌在桥头柳树上，也随着流水的摆动而摇晃。

寻梨环顾四周的时候，被从窗子忽然跳下来的猫吓了一跳，她的视线也从流动的猫身上流动到他的身上。

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可以给小鸟儿做窝——也确实有鸟雀在他身边徘徊啄食散落的米粒。

一只猫把爪子搭在他身上，原本就把头埋进胳膊弯了，这时候又埋了几寸进去。天气有些冷了，他身上的粗麻衣还破了几个洞。寻梨看不出他的情绪，她只觉得他可怜。

她本来并不想理睬这人。天底下不幸的人实在是多了去了，她并不富贵，也没有足够的闲钱和足够的善心去救济他人。但是，她看到了他的眸子。

很清澈，很闪亮。只是里面充盈着惊吓。

这不像是一个乞丐所能拥有的。

于是鬼使神差，她俯下身，将一锭银子放在他面前。

“收了这银子，你跟我走，帮我办事。”

他诧异地看向她。

多好看的眼睛。她心想。

2.

死者是一位老太太。家住在北山脚下。发现她的是豆浆店的老板。老板心善，每日都会给老太太送吃食。今日一家子打算先给老太太烧个早餐，但是发现她横死家中，赶紧报了官。

他们来的足够早，路面潮湿，除了那一家的脚印和官差的脚印，还有一个一深一浅的脚印。

寻梨皱着眉看向尸体，老太太躺在地上，左手边横着一把柴刀。

上面沾着血。

整个地面就像绽开了一朵妖冶的暗红色的花。

妇人带着孩子在屋外等着。

老太太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只有豆浆店的老板因与她儿子有着莫逆之交，她儿子托他照顾老太太，而且老太太人也好，总是给老板他媳妇和孩子缝许多衣服，还做了很多鞋子，俨然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因此，老板娘在官差盘问老板时，径直落下泪来。孩子还不晓事，只是用稚嫩的语气轻声问他母亲，怕吵醒他阿婆一样：“娘，阿婆为什么睡在地上，要着凉的，病了得吃药药，药药很苦的。”

妇人哽咽着对孩子说：“阿婆太累了，小宝先回家，娘这就叫醒阿婆让她到床上睡。”

妇人与其丈夫看见老太太躺在地上，赶紧把孩子的眼睛捂住了。夫妻两人一人去报官，一人带着孩子等官差到来。

孩子懵懵懂懂，乖巧地点头，跟着一位官差离开。

仵作出来对寻梨低声道：“老妇是被刃器毙命，头骨碎裂，摔倒所致，腕上有挣扎的淤青，另……还有被人□□的痕迹。”

寻梨猛然睁大了她的眼睛。

真是恶人，古稀老人都不放过。抓到凶手之后，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消恨。

那夫妇二人听了，都被震惊到，妇人更是面色发白，青经迭起。老板双眼通红，还是低声安慰妻子。

寻梨握紧了手。

3.

那妇人坚持要为老太太换衣，好在仵作查验完，也就让她去换了。

寻梨带着洗白白的乞丐走访四周。

“是樵夫，村东的刘幸。”乞丐拉住她的袖子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寻梨诧异地看他一眼，脚下的步子没停。

“猫猫兄告诉我的。”

猫？这乞儿能懂猫语？太荒唐了。但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