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旧（二）

“你……小叔？”苏韵之有点懵，她自高中毕业后就一心扑在寻找徐梁深上，后来考了研究生，由南至北，在由北至南，她忘记很多人，也被很多人忘记，实在想不出她还能被谁记着。

“是啊，我经常看见小叔对着你的照片发呆。”小女孩奶声奶气，一脸天真。

苏韵之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小叔是谁啊？”

涉及自己小叔的话题，小女孩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一脸骄傲地说：“我小叔可帅了，会唱歌，还会弹吉他，emmm他的名字我不知道，爸爸喊他老二。”

“哦，这样啊。”苏韵之把刚刚心底腾起的一丝侥幸掐死，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出现，真是走火入魔，这一天天的，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来抄书的事情不能停。

抄书是苏韵之这么多年除了陪张亦云闲逛以外的唯一业余活动，很多时候她很难控制自己情绪，大起大落，时喜时悲，她害怕自己真的走火入魔，只能千方百计地学着控制自己，最后选择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抄抄写写。

家里堆着一墙自己抄书的废纸，心理医生上门检查情况的时候都忍不住佩服她的毅力和这项特别的爱好，也会忍不住感慨这样的功夫一天该有多少次情绪失控的时候，每一次控制又需要多少时间。

苏韵之昏昏沉沉，自己也没有办法解答心理医生的疑问，只能笑笑。

“好吧，那看来我们有缘咯。”苏韵之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我走了。”

在洗手间耽误了一会儿，苏韵之重新回到包间的时候，张亦云已经没了踪影，刚刚煮好的茶下面压了一封信。

她急忙掏出电话，拨通号码。

“喂——”

那头传来张亦云的声音，不再是以往的咋咋呼呼，而是苏韵之从未感受过的柔软。

“老苏，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和徐梁深。你活在过去，我们活在愧疚中，这次我们离开，是希望你能尽快忘了当年的事，往前走，向前看。”

“再见。”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在传来，苏韵之感觉自己的手麻了半截。

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个陪自己穿一条裤子的人离开她肯定会伤心死，再说就算离开，她也会用尽一切方式去进行盛大的告别。

可这一天到来，她既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仪式感满满地告别，一切突如其来，又井然有序地进行。

那天晚上，苏韵之在窗前对着夜空坐了很久，天亮时，手边还剩半叠没有看完的信。

**

次日，清晨。

“林医生，早上好。”

“哟，是韵之啊！”刚起床刷牙的林医生有些意外地接通这个电话，病人主动联系医生，这是个好兆头，“早上好！”

“我想跟您说以后不用来看我了。”苏韵之声音平静地说道。

“嗯？”林医生有些惊讶，苏韵之是他多年以前就负责的病人，耗费了不少心血，好在人年轻，又肯积极配合治疗，这才渐渐恢复过来，经过这几年的观察，他觉得这孩子是好得差不多了，但总是隐隐感觉哪里差点什么。

“真的不用啦！”她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想一个人呆着，有时间会找你唠嗑，您这个大忙人不用每周都过来。”

“好吧，那祝你生活愉快。”林医生从业多年，有的病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以及自愈后会慢慢走出来，并要一段独属于自己的时光，他松了口气，说：“我媳妇儿家的拉布拉多前几天下了一窝崽，我过几天给你送一只过来吧。”

林医生从业多年，对待病人是出了名的热情周到。加之，苏韵之经常给自己的孙女辅导作文，帮了他大忙，来的时候还会陪自己下下棋，为人幽默，一老一小常常在园中相谈甚欢，算得上“忘年交”。

“好啊，我当然求之不得。”苏韵之也不客气，在她少年时期看的那些什么武侠书里她最喜欢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爽爽快快的往来，用她的话说说这叫“武侠味”，所以被她当作朋友的人，她一般不会太客气。

苏韵之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整理精神，她没有过夜的情绪，好的坏的留在昨天，今天怎么过才重要。

她打算出去走走，昨天那个吾酒小吧的茶很合口。

简单的洗脸过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出口红认真地描唇，用张亦云的话来说就是她生来就带自动磨皮加冷白套餐，撞了大运，那张脸随便她怎么用，都是好的。

“姐姐好！”

“嗯？”苏韵之刚来到吾酒小吧的门口，一低头竟又看见了昨天的那个小女孩。

她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说：“你好啊。”

“又见面啦？”苏韵之蹲下身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小女孩，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我来找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