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徐念珠睡得并不安稳,天空才露出鱼肚白,她便醒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有久违的光亮感和通透感。
转头一看,赵观棋睡得正香,整个人蜷缩在树下,头枕着胳膊侧卧,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淌,偶尔咂咂嘴,仿佛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燕雀和穆二郎却不见了踪影。
徐念珠用力按摩发麻的手指,蹑手蹑脚起来,放缓脚步四处寻觅,水边影影绰绰出现两个身影,走近了便有低语声传来。
“阿爷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立身之本,在于民心。他是这么说的,也一直这么做的,我不信他会作出鱼肉百姓的事情。可如果他没有,为什么好端端的决堤了?”
一枚石子射出,在水面弹射三回,最终隐入水中,未激起一丝涟漪。燕雀的声音紧随其后:“我也不相信,他会作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谁,你阿爷么?”
片刻的沉静后,才有轻轻的“嗯”声,仿佛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燕雀继续道:“可是无论信不信,世人都是这样认为他的,除非我们可以为他们正名。”
“我要去县衙,我要为阿爷正名。”
“你不怕么?那些人还曾追杀你。”
穆二郎的语气中稚嫩带着坚定:“比起生死,我更在乎真相。”
徐念珠从没去过县衙,她和大多数闺阁女子一样,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同的是,别人弹琴绣花、习字烹茶,她上房揭瓦、下河摸虾。
如果不是担心爷娘安危,能去县衙看看也不错呢。徐念珠这样想着,脚步沉了几分,就有机敏的声音传来:“谁?”
徐念珠缓缓走出,正对上燕雀惊喜又羞赧的表情。
“小娘子醒了?”
他微微低着头,左手本是藏在身后,喃喃片刻,才鼓足勇气把手伸出来,赫然是一只断了刃的刀柄:“都怪我不小心,把匕首弄断了,就只剩一只刀柄。”
他神色略带慌张,时不时偷瞄一眼徐念珠,完全不似昨日嬉笑随意,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我第一次下水没有拔出来,后来用的力气大了些,它就断了……”
穆二郎也帮腔解释:“姐姐,燕大哥这一晚都没有睡安稳,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一次又一次潜入水中,说是要把匕首找回来,我拦都拦不住。”
徐念珠这才发现,燕雀身上挂着水珠,一双草鞋早就不见了。她心中动容,这把匕首重要,是因为它代表一份心意,而寻回匕首的这份心意,又何尝不重要呢?
见徐念珠迟迟不开口,燕雀唯恐她恼了,“等到了长安,我再给你做一把,黄金做柄,嵌上西域运来的红宝石。”
这话听着熟悉,赵观棋弄丢红宝石的时候也说过,等回了长安,给重新买一把。可是,无论重新做一把,还是重新买一把,都不是曾经那把了。也或许,这便是注定的结局吧。
“好,我等着,”徐念珠先是苦笑,继而调侃道,“等你讨够饭,发了财,重新做一把黄金柄、嵌宝石的匕首。”
“何止是黄金柄、嵌宝石的匕首,”燕雀恢复了平时的神情:“我还要打一套最新款式的黄金头面,娶一位像小娘子这般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媳妇。”
没正形!徐念珠心里暗怼,伸手去拿仅剩的刀柄,却见燕雀的手瞬间缩回。
“既然要重新给小娘子做一把,不如把这个留给我吧。”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你居然在吃独食?快让我看看,给你留了什么?”
赵观棋睡眼惺忪走过来,迫不及待翻看燕雀左手,肚子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干什么?”燕雀慌得往后躲:“男男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赵观棋急得跳起来:“你别乱说,我没这嗜好!赶紧把你的私藏拿出来,做人得仗义!”
两人你追我赶,渐渐返回树下。天已经大亮,太阳在云端旖旎,透过一丝泛红的霞光,微风拂过落叶,叽叽喳喳的鸟鸣此起彼伏。
众人陆续睡醒,把仅剩的食物吃完,各自确定了方向。
张家父子要留下来,“俺们家就在附近,哪怕庄稼毁了,房子没了,这也是俺们的家。只要俺们人还在、家就在。俺们不怕吃苦,相信只要肯下力气,庄稼还能种起来,房子还能建起来,俺娃子也能讨到媳妇,给俺生个大胖孙子!”
陈兴要护送穆二郎去县衙,“我相信穆县令,我这条命是穆县令救的,就是前路刀山火海,我也要陪二郎走一趟。我要和二郎一起,为穆县令正名。”
朱大勇要回家,他始终紧握那股单钗:“俺媳妇还在家等着俺哩,她跟俺说过,钗分两股,各表相思,俺的钗还在,俺得回去,让这钗子合二为一。”
“我也要回家,出来这么久,想阿爷阿娘了。”徐念珠抱拳道:“很开心认识大家,就此别过。”
“我送你吧。”燕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