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
“大概是因为……哎呀!”穆二郎一蹦三尺远,他原来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条青蛇。
蛇身长约三尺,蛇腹贴地,从没小腿的乱草堆中迤逦而来,眼如铜铃,红彤彤的舌信子一吞一吐。众人先是被穆二郎的惊叫唬住,又见青蛇,争先恐后跳起来。
赵观棋挺身挡到徐念珠前边,双臂展开,视死如归般与青蛇大眼瞪小眼,仿佛这样能够阻挡青蛇的攻击。
燕雀从后腰处拔出刀柄——依旧是徐念珠那把匕首的遗骸,弯腰拨弄着杂草,一方面防止杂草中蛰伏的不明生物再次突然袭击,一方面寻找竹竿、木棍之类的捕蛇工具。青蛇胆小,被草动惊扰,蛇尾甩动,瞬间匿于草丛中。
危险暂时解除,但危机依旧四伏。陈兴引着大家走向室内,甫一开门,尘土气息扑面而来,蜘蛛网肆无忌惮地悬挂在各个角落,桌椅积了厚厚的灰土,处处散发出荒败的气息。好在是青砖地,四下空旷,不必再担心突如其来的蛇鼠攻击,已然是糟糕透顶的环境中,最好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贪赃枉法、打家劫舍的罪名均需三堂会审,只有叛乱之人,方可就地诛杀。”穆二郎顺着刚刚的话说下去,“郭顺,已经急不可耐地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为什么有那么多间牢房,偏偏把他们关进往日纨绔子弟入住的、有密道的一间,为什么郭顺早早在百芳阁附近等着。因为郭顺要将这件事做成铁案,而只有死人,才无法翻案。
穆二郎愤然道:“就像他们害死阿爷,然后把脏水一股脑泼过去,阿爷却再不能起来和他们对峙。”
“我想为阿爷正名,可我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我该怎么办?”穆二郎神色凄惶,忆起往事眼神渐渐绵长,“说来也怪,其实阿爷并不喜欢我,他总说我顽劣,比不上兄长聪慧有礼,他希望我照着兄长的模样长大,可我就是我,不是兄长的替代品。我也曾憎恨他,可我现在,不想让别人说他半点不好。”
说话间,穆二郎已经潸然泪下,神色之苦,远超少年应有,与陈兴口中那个年幼好动、需要时时看护的县令之子判若两人。陈兴轻抚其背,低声劝解:“穆县令从来没有不喜欢你,他希望你谦逊有礼,更希望你自由自在。他担心你出事,让我们多加看护,他说给你取名云溪,是希望你能像天上的云一样自由自在,像地上的溪一样涓涓细流。”
赵观棋也劝道:“普天之下,莫过王法。咱们出了城就去东都,不,去长安,去告御状,走出去才有翻盘的可能。若是穆县令还在,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城内必然已经天罗地网,咱们怎样才能逃出去?”徐念珠问出心中的疑惑,转头看到燕雀眼眶泛红,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燕雀收回飘远的神思,故作轻松道:“想起了一些往事和故人。”
陈兴在脑海里飞快地画着地图:“去东城门要经过百芳阁,那儿现在肯定重兵把守,去了就是自投罗网;长安在巩县的西南方,正常路径是走西城门或者南城门,郭顺肯定能猜到这一点,估计也不安全。那么,就只能从北门出城,绕路去长安了。”
燕雀颔首:“五人一起出行太过惹眼,还需要好好找个由头。”
“大灾之年,结伴逃荒。”陈兴走进内室,翻箱倒柜找出几件粗布衣裳,经久不穿,有些已经呈现麻片状,“衣裳粗陋,正好适用,委屈大家挑拣几件。”
这本是陈家老宅,陈兴幼年丧父,孤儿寡母受尽白眼,这处老宅也被族人抢走。母子两人颠簸流离,几次告到衙门,都无人受理,甚至还被污蔑关进大牢。穆县令上任后核实案情,才还他们清白,并要回老宅。后来,穆县令收留陈兴在衙门做事,族人更加不敢欺辱,只可惜陈母油尽灯枯,没过两天好日子就故去了。陈兴睹物思人,寡母故去后便搬到衙门居住,此处闲置下来,是以这里只有男子和老妪的衣裳。
徐念珠这几天先是落水,又是钻密道、爬房顶,一袭长裙早就污秽不堪,见有衣裳换,率先挑了便于行走的藏青色敞领短衫和靛蓝色麻布窄裙,头发挽作妇人状。赵观棋、陈兴、穆二郎各自找衣服替换,只有燕雀无动于衷——没有哪件衣服比他现在穿得更像逃荒的了。他盯着几人看了又看,直到徐念珠问:“可是有哪里不对?”
“太干净了!”
一经提示,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抓起灰土胡乱摸到脸上。陈兴又翻出几只破碗,人手一只,活脱脱丐帮队伍。他带着一行人走街串巷,时而穿过废弃的小庙,时而钻过稀疏的篱笆,时而沿着大道鱼贯而行,时而兵分两路穿过窄巷。城中百姓分不清他们是流民还是流寇,唯恐惹祸上身,纷纷避之,倒是便宜他们行事。
各路兵丁亦在大街小巷穿行,却从未发觉他们有何不对,仿佛冥冥中有人在保护他们。偶有队伍上前盘查,对徐念珠身份起疑,燕雀便抢着回答:“不许打量俺婆娘!”徐念珠不好当着兵丁的面戳破,只能嗔怪地看着他,看在兵丁眼里全是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