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看牵牛织女星
胎毒,为何只附在凌翾身上,而从未在凌骁身上发作过?”
常大夫一愣,沉吟片刻,尴尬一笑:“许是胎中较强一者抢了较弱一者的精元,故而胎毒自然侵入那弱者体内,此为其一;第二则是关乎性别,男主阳,女主阴,寒毒阴湿,邪气惧阳喜阴,此为其二;若再有旁的,那便是小姐终日娇养在深闺,体魄自然娇弱些,而白家公子习武策马体魄强健,故而胎毒只在体弱之身发作,此为其三。以上种种加在一起,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说完,额头竟悄悄急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显然,此番论证并不足以叫人完全信服。
苓楚略有不满:“何至于此?”
想必常大夫也知自己所言难以服众,便歉然颔首,索性道:“其实,我也并不确信这些原因便可导致小姐与公子一胎所生却只一人胎毒缠身多年的局面,只是现下看去,也只有这些缘由可解一二。不过我确信,只要小姐肯听话吃药保养,别再像从前那般三日打鱼两日晒网,此病便可大好。”
常大夫已至中年,自入医门便在役于乐善堂,苓楚身为乐善堂主家之女,号令自家药房旗下医师杂役等乃是常情,可当我眼见他以年长之身讪讪答话之时,仍是心有不忍,无端渐生了几分怜悯与谦意。
见苓楚似还有追究之意,我赶忙道:“先这样吧,你先为我开一副药,交给五云,日后药方上若有变迁,还望常大夫早些与我知会。”
此言一出,他如逢大赦,赶忙告辞出去了。
苓楚倒是不似方才肃然了,睁大一双眼睛望着我,说:“这倒奇了,你从不做和事佬的,今日怎么好起这个来了?”
到底是苓楚明白我,只一句话便可察觉我的用意。
“你方才抢白得那般生硬,再不懂事的也该看出来了。”她补充道。
我笑笑,说:“他已经尽力而为,何必再为难他。”
“你觉得我为难了他?”
“他必是不愿在你我面前显露他医术短板的,瞧他方才冷汗涔涔的样子,若姐姐再要追问,赶明儿他若羞愤难当,辞去了乐善堂的差事,岂非是我的罪过?”
苓楚笑道:“这我倒不担心,你不知道,他们出道前在乐善堂学徒之时受过师傅多少训斥,若连我的发问都承受不了,又何来胆识掌握病人生死之事呢?只是我不明白,你一向不爱理会这些,说句不好听的,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如今怎的转了心性?”
回想从前,我确实很少掺和这些事,总觉得那是旁人之间的事,总归该是他们自个儿解决,外人总不该横插这一脚进去。可如今,我却愈发觉得,这世上似乎人人皆有可怜之处,怜悯他人,也是怜悯自己罢了。有时候甚至会想,或许正是因着我从前不懂迁就,甚少体贴,才会落到今日的境遇而无人肯来探寻示好。
苓楚倒是比我理性许多,认为我这转变皆是因为病与事交杂有感,再三宽慰过后,到底是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我命五云将苓楚送至府门,五云回来就问:“小姐,常大夫怎么说?”
我并不急着回答,只是问她:“你今儿早上到哪去了?我醒时都没看见你,睁眼见是姐姐时吓了一跳。”
“我跟谴书拿昨天选的料子去了,昨儿我们俩在骡市街的百锦堂选来的,本来昨儿就能拿来,偏那掌柜说店里的现货不够,要回库里去取,眼看着天不早了要打烊,非叫明儿再来,您说气不气,一趟就能成的事非叫人跑两趟,这掌柜忒不会做买卖,若是客人嫌麻烦去了别的店里他不就没得买卖做了吗?”
我知道她内里是个爱说话的人,耐心地由着她叽里呱啦说完,方问:“既知道百锦堂是这样的,再有下回你们早些去便是了,别等他快打烊了再去。”
“小姐不知道,昨儿我们去的也不算晚,谴书昨儿发例钱忒忙,晌午饭也是后晌才吃,吃完了我们便走的,一刻也没停歇,倒是百锦堂,仗着平日生意好,说打烊就打烊,回来时我们还说呢,掌柜当家,想犯懒便犯懒。”说着,五云咯咯笑了起来。
我亦止不住笑了笑,随口道:“你们昨日可是顺道去苓楚姐姐府上了?”
五云疑惑:“没有呀,小姐怎么这样问?”
我并未经心,道:“哦,那许是谴书自己去的。”
“谴书昨儿一直在府上,只出去了一回还是同我一块儿的,小姐怎么了?”
“那是谁去请的常大夫?”
“我也不知道,没留意,咱们府上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哪里知道哪个是去做什么的?小姐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我不过是想知道,娘都对我置之不理的时候,是谁会为我口味不佳请大夫来看。
我站在门口,看向匾额上那两个笔酣墨饱、丰筋多力的楷书——“恰融”,那是哥哥亲笔所题,亲手镶框并挂上去的。
不觉轻念:“哥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