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月下剑舞
小鹿甫一开门,便被阿绣一把揽到身前。
“将上衣脱了,让我看看。”她的语气带着关心与急促,几乎是在命令。
“阿绣姐……不好吧。”小鹿倒有些腼腆地红了脸,“都不碍事,我已经……”
“脱了!”阿绣似乎是真的急了,一对柳眉都竖了起来。
小鹿被吓了一跳,又想到这全是出于阿绣姐对自己的关心,便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他微微窃喜,便将绳扣解开,除下衬衣,露出瘦弱而布满伤痕的身躯来。
这些伤中,有一些是适才云间留下的,但更多的,是这些年的苦难在他身上所雕刻下的痕迹。
阿绣倒吸了口凉气,眼前所见的显然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她探出一根笋指,轻触一处淤青——小鹿周身微微颤动,然后便感觉到那阵冰凉舒适的触感。
阿绣一言不发,轻轻地为小鹿在每一处伤口上搽药,小鹿闭着双眼,但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像是飞到天空,被软绵绵的云朵包围起来——他不仅觉不出一丝疼痛,反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将鞋袜也除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响起阿绣的声音。迟疑间,阿绣已经俯下身去,拉起他的裤管。
“阿绣姐……”
阿绣并不答话,将药倒在他的伤口上,又仔仔细细地化着内力缓缓揉开。她头上的钿环随着身体飘摆晃动,暗暗体香涌入着小鹿的鼻息。
她并不嫌弃小鹿身上的血汗污渍,扒下他的鞋袜,又替他在脚踝处上了药——等一切忙完,她才缓缓直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
“好了,穿好衣服吧。”
小鹿如言将衣衫整理好。
“你放心,我会去告诉云间,他今后再敢动你一下,我便跟他没完。”
“别,阿绣姐……”阿绣话音刚落,小鹿便冲口说道,“什么都不要和他讲。”
阿绣无言,低头看看小鹿,后者正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然后横打鼻梁,露出一个坚毅的笑容。
“我要等着有一天,靠自己的本事狠狠地揍他一顿!”他捂着屁股这样说道。
空有豪言壮语并没什么用,早在被云间揍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小鹿就已经打定主意,须得在别人休息的时间加倍地练习。
吃过晚饭,恋恋不舍地与阿绣作别,小鹿便回到寝馆了——几个少年围坐着闲谈,无非聊的是门派中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情。小鹿另有心事,原本并未认真听,却还是渐渐发觉似乎所有人都开始同仇敌忾地咒骂起什么人来。
“澈那家伙才是彻头彻尾的混蛋,一天到晚那一副嘴脸,简直比云间还欠揍。”满福撇着嘴骂道。
赵左臣点头表示赞同,道:“不错,而且还是个没良心的——师父对他那般的好,他却一点也没把他当师父。”
“你们说的澈,到底是什么人?”小鹿忍不住插话问道。
“也是二坛的弟子,师父几年前领回来的。”子甲答道,“你没见过他,因为他从不参加门派的修炼。”
“他的本领,都是师父单教的。在所有弟子中,师父最疼的便是他。”子乙补充道,“但他从没叫过一声‘师父’,当年师父受伤,他也不曾去侍候过一天。”
三言两语,便将小鹿也说得义愤填膺起来。或许是因为自己同样愧对了恩重如山的贺天龙,他格外地无法接受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
“等哪天我认识他了,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他这样咬牙切齿地不平道。
每日繁重艰苦的修炼让这些生龙活虎的少年们并不剩下什么多余的精力,聊了不大一会儿,满福便已响起了呼噜声。子乙将油灯吹灭,整个屋子只剩下满地月华。
夜色寂静,蝉鸣已歇,满屋的人飞快地进入梦乡。
小鹿转了转溜圆的大眼睛,缓缓起身,蹑手蹑脚地抓起来自己的剑,又踮着脚走到门口。
他咽下一口唾沫,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忍着疼痛咬了咬牙,还是迈步出去了。
他要去青松台上,用别人睡觉的时间去追上他们。
他并不熟悉道路,所幸有明月照亮,也摸索着绕到了南殿——万籁俱寂,白日热闹的南殿,此时唯有草丛里阵阵虫鸣。
小鹿穿过讲道的主殿精心殿,还没有迈入广场,便已听到隐隐的利刃破空之声。他心下好奇,紧赶两步,闯出门去,却看到空旷的青松台上,正有一个身形在远处舞剑。
相隔太远,小鹿看不清他的模样,却隐隐能看出也是个并未长成的少年。月光将他狭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衬托出一些清冷的诗意来。
小鹿不由得怔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竟不是唯一一个如此勤奋的人。他有心想去打一个招呼,又怕打扰到彼此的修炼,沉吟了半晌,便也不再多想,找了处离他极远的角落,摆开了自己的架势。
他所能练的并不多——确切地说,只有白天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