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三，似乎变黑暗了。

石强又重新调整了座位，季意和陈好分开了。周围又是需要去熟悉的人。

叶璐不在，季意学会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一个人回家。每天都是上课做题考试，也因为要体育中考，他们每天早上都得早起去操场上跑步。

石强给他们规定男生要跑五圈，女生跑四圈。季意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到终点。有些时候，陈耀会从她身边跑过，她就立刻屏息，她能闻到少年衣角的皂香味，也能听到少年的呼吸声。他慢慢往前跑了，季意想去追他，可是她追不上，只能停下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季意的成绩开始断崖式地下降，她不知道为什么，石强找她谈过好几次，让她调整好心态。可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知识点在她脑海中不断翻涌却模糊，只知道每周一次回家她的父母都在吵架，像是故意演给她看一样，好像在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我们就会生气吵架，不然你以后也是这样的生活。

季意累了，经常在发呆。石强也不再找她了，她知道，他放弃她了。有些时候，季意会想起叶璐，想起陈木，甚至在她身边却不敢触碰的陈耀。她好像一瞬间从天堂跌入了无止境地深渊。

2010年4月，体育中考。季意前一晚没睡好，加上来了大姨妈，可她没说，还是坚持完成了考试。

成绩在一周后出来的。季意只比及格线多了几分，全班倒数第三。当晚，石强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她。

他说季意你怎么回事啊，每天早上的跑步你在偷懒吗？还是你的身体限制了你的步伐？

有不懂事的男孩笑了起来。季意感觉她的自尊心正在接受凌迟，自卑感在一瞬间达到顶峰。她埋着头，不敢说话。

“砰”地一声，凳子倒地。陈耀站起身来，全班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这儿来，石强也看着他，问他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师，昨天的试卷你讲了文言文吗，我有几句还是没听懂，你能讲讲吗？”言外之意就是老师，你话太多了，该讲题了。

石强意识到，正了正神色，没再继续讲体育这个话题了。而是叫他们拿出试卷来。

季意把头抬起来了点，偷偷向后瞄了几眼。少年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手里拿着试卷，一边写注释一边看黑板，好像是真的不懂。

可季意清楚，他像当初一样的她，救了现在的她。

“2010.4.27 天雨

体育没考好，我真的好差劲，我好像考不上南和一中了。

他‘救’了我，可是我感觉我们之间好像两不相欠了。没有可以再联系的东西了。”

那天晚上，季意做了很多梦。她梦到了叶璐，梦到了陈木和陈耀，梦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梦到他们一起嘻嘻哈哈的时候。也梦到了父母吵架的画面。

零零碎碎，破败不堪，最后，是叶璐最后一次和她回家，分别的时候，叶璐说:“季意，你一定一定要从黑暗里跑出来，不要被它困住。你一定一定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天还没亮，季意醒来，头痛欲裂。还很早，她睡不着了，想去操场上散心。

操场上人依稀，但还有坚持跑步锻炼的学生。她想起了那天早上和叶璐一起奔跑的模样，突然好怀念。

她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不远处，是陈耀。他和他的同桌一起跑步，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笑了起来。

陈耀的鞋带松了，他蹲下系好，向前跑去时，日出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黑暗的天空，照在了大地上，也照在了陈耀身上。像一道分割线，两个世界。

季意看着少年站在光里，而她，还身处黑暗。

季意最近失眠有些厉害，她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中考前放假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去了镇上的医院看病。她挂了心理科。

医生是个慈祥的阿姨，看见季意一个人的时候，有些意外:“你家大人呢？”

季意没有回答，但多少医生也猜到了点。没有继续追问，于是问了她一些问题。最后判定为轻中度抑郁症。

刘医生叹了口气，说:“你这情况还是较好的，我先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你记得平时也多开心点，多参加活动，调整调整心态，很快会好的。”

季意点了点头，要离开时，刘医生叫住了她:“下次记得和你家大人一起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都会好的。”

希望是吧。

季意没有告诉父母，将药和诊断单藏了起来。

中考三天，像和平时考试一样，很快就过去了。收拾东西回家那天，季意站在教室门外等父亲来接她。

她无趣，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陈耀和他姐姐。他们抱着书，有说有笑，一步一步向校门口走去。

季意发现那个少年原来长高了很多，也长得更好看了。可是，她也发现，她的喜欢只能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