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
“我独在京畿,大雁南归时,我想我何时能回我儿身边;天寒地冻时,我想我儿可有人为他缝制冬衣,换厚棉被。”太后抹了抹眼角的湿润,“后来,我得知我不在这些年,是大长公主和丞相护你、教你,连子陵也以你马首是瞻,处处为你。沈家,是我的恩人。”
“你如今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更是大瑶国的主宰。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命运。你父皇为了大瑶,励精图治。你母后为了大瑶,为了你,深陷他国。如今,你父皇已去,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守着这个国家。他国虎视眈眈,你的哥哥弟弟们,蠢蠢欲动,那些大臣们更是静静观望。今天下了这艘船,明天便可上那艘船。这时候,你不能行错一步。”
“汤凉了,重新盛一碗。”魏太后言至于此,将梨汤放在桌上,转头又对赵嬷嬷说道:“赵嬷嬷,皇后娘娘刚入宫,宫中情况不甚了解,你多费心。”
“是。”赵嬷嬷福了福身子。
待宫人将热汤呈上,太后将汤碗放在萧渊祁身前,温声细语道:“趁热喝,早点就寝。母后也乏了,先回宫休息了。”不等萧渊祁做任何反应,便带着嬷嬷出了辰元殿。
殿外一片漆黑,风过,带来一阵凉意。
那时候,辰元殿有他和儿子,她只是个女人。
现在,辰元殿只有她和儿子,她不再只是一个母亲。
寄哥,我们的儿子,还没有长大。再给他一些时日,到那时……
“嬷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京畿陛下于我有恩,他的公子新婚夜有旁人在,不好。”
“奴婢明白。”赵嬷嬷想到殿里的年轻帝王,心有不忍,“娘娘啊,你怎么就只关心他人呢,皇上哪怕就是换了沈小姐来,这朝堂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祁儿重情,打小与子陵、岁宁要好。那些年,他多得公主和丞相照拂,他能登上帝位,沈家功不可没。哀家对沈家,也是感激不尽。若他是个王爷,这门亲事,哀家自是欢喜。”太后转头盯着身后的大殿,殿内清冷,“如今他坐在那把椅子上,身负大瑶重任,如何能因儿女私情落人口舌。嬷嬷,这位置,看似拥有无上权力,可稍有不慎,便会要了我们母子性命。帝王,不重情,不动情,方能长久。宛宁自小比岁宁沉得住气,也许更适合做大瑶的皇后,摆驾关雎宫。”
太后说完,迈着莲步离开,裙摆铺展,宛如黑夜中的花朵绽放。
“朕之皇后,唯岁宁一人。”
“朕给你最后的颜面,保你死后荣华。”
“沈宛宁,你以为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就不一样了?你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更不可能是唯一一个。”
“你若嫁给圣京质子,你对朕而言还有些许价值,朕还能怜悯你几分。”
“若你一意孤行,今日起,朕就当这里是冷宫罢。”
原来,他的情深款款真不为她,她的真心原是错付。她最先爱上他,不顾礼教,不为廉耻献身于他。
到头来,他却要她死。
喜烛明明灭灭,满室绯红,沈宛宁失魂落魄坐在龙凤呈祥的喜床之上,出门时精致的妆容之余面上一片惨白。
端庄高雅,谦和有礼的沈家名女如今成了那人恨不能挫骨扬灰的刺。
她爱萧渊祈,比岁宁早,比岁宁深,比岁宁更刻骨。她爱萧渊祈,不敢张扬,不敢放肆,只敢让这颗种子埋在土壤里,没有阳光雨露滋润,凭借一腔真诚往地底扎根。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
沈岁宁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有权势的父亲,尊贵的母亲,朝堂上的红人哥哥,还有那人的喜欢和疼爱。
她简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多么珍贵的一切,别人可以割肉放血的渴望,却被她轻飘飘的一句“我对质子一见钟情了”,击得粉粹。
萧渊祈,你看这就是你捧在手心的小姑娘。你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比不上别人的一次见面。你若知晓,她心另有所属,会不会比我还痛。
除了满室烛火,满眼红绸锦缎,偌大的寝宫,再无一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宫。
新皇后的宫殿。
如此用心,如此用意,全是为她。
死后荣华,她毫不稀罕。
关雎宫,冷宫,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唯一的,能够呆在萧渊祈身边,爱他的机会。哪怕是死,她也要顶着‘萧渊祈妻子’的身份死去,在萧渊祈的一生中,史书上会有她的一笔。
这样,他们便能纠缠生生世世。
“太后驾到——”
殿外宫人通报,沈宛宁忙入室内梳洗一番,迎接凤驾。
“拜见太后,娘娘万福!”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干净,端庄,从容,上好的皇后样。眼角的红润,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沈家的养女,同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