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案迷踪
三,将一包文书交给了她,只说是几本数年前的旧账,着她收着。
因为方之洲从不管账,更不会亲自查阅账本,所以她那时还很纳闷,但也并未多想,那包文书是封着的,上面只标了一个日期,且日期甚远,早在她过门前了,她当时便没查看,收妥了事。
张静姝忽然想起这件事,不免起了几分联想。
难不成……判决书其实在她手上?
如果判决书在她手上,或者说,别人以为判决书在她手上,那么——
此前家中被偷、被烧,会不会是冲着判决书来的?
没找到,干脆一把火烧干净?
张静姝一悚,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一念及此,张静姝头皮一阵发麻,她头回对整个事件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最可怕的是,方之洲被分尸、张忠被烧死、花铃儿自杀、韩氏瘐死,血淋淋的四条人命啊,可她到现在,竟然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别说拿到把柄,她甚至连猜都猜不出来!
张静姝紧紧盯着虚空,冷汗涔涔而下,仿佛感觉到有人正藏在暗处阴恻恻地窥视着她。
敌人狡诈、阴险、狠毒,且深不可测,可也有害怕的东西——
判决书。
张静姝愈发坚信江淮道盐矿案定然另有隐情,而且方之洲一定查出了一些事,甚至查出了真相,所以,才会让敌人害怕。
那么,找到判决书,便成了关键。
张静姝将案卷一包,带着它急急出门。
小桔闻得响动,披了衣服出屋,追下楼叫住她:“阿姐,天都黑了,你急匆匆干什么去?”
张静姝吩咐阿兰跟她出门,又对小桔道:“没事,你先睡罢,我去去就回。”
小桔还待再问,张静姝已牵了马当先而去,阿兰即刻追上。
二人来到醉云楼,此际正是勾栏院热闹时候,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阿兰瞧得目不暇接,迈不开腿,张静姝便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自去喝酒玩乐。
苏清微向来睡得晚、起得晚,这时虽还未歇下,但见张静姝这个时辰寻来,亦是大为惊讶:“张姑娘有何急事?”
张静姝直言道:“我来找你商议些事。”
苏清微引张静姝坐下,还未动作,张静姝先道:“不必烹茶了。”苏清微点点头:“好,你说。”张静姝道:“我可否问一些关于江左苏家的事?”
苏清微闻言一愣,相识至今,张静姝从未主动问过他的身世,知晓他是江左苏家后人,就更不提及这桩旧事了,他感念她的善良,却不知今晚她又何故问起?
虽然不知她的意图,但他相信她,无条件的。
苏清微道:“不要紧,你问罢,我知道的,都跟你说。”
张静姝问道:“你对当年的案子知道多少?”
苏清微阖上眸子,人生中最惨痛的那段回忆苏醒过来,哪怕过去快十年,依旧历历在目,时光可以抹平伤痛,可有些伤痛,连时间都无能为力。
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平静地道:“我只知是因贪腐获罪。我那时在蜀中游学,惊闻家中噩耗,待赶回去时,已经……我躲过一劫,却也沦为罪人,到处通缉……”
张静姝追问道:“贪了多少?腐了什么?有名堂么?”
“官府通报说是侵害盐铁财政,在我家酒窖里搜出大量黄金、白银、玉器、东珠、绸缎等物,可我——”苏清微摇摇头,“我不信的。”
“为何?”张静姝问。
“说我爹通敌叛国我都能信几分。可是贪,还是能满门抄斩的巨贪,我不信。”苏清微道,“苏家虽是名门,祖辈、父辈却都是清流文士,论家境,并不富裕。我娘是富家小姐,自幼生活奢靡,嫁给我爹后,生活大不如前,便总怨怪我爹不懂经济,赚不来钱,我爹为此终日闷闷不乐,可饶是如此,他也是一身傲骨,不为斗米折腰。我爹时常教导我,读书的目的是为天下谋光明,为苍生谋福祉,而不是追名逐利。”
“我想不通……”苏清微竭力压抑着满心的不甘,“这样一个男人,他是怎么背着妻儿,贪了满满一酒窖金银珠宝的?”
张静姝摸到案卷,想要取出时,忽又顿住,心生一念:此时把案卷给苏清微,他又能做什么呢?方之洲都没能做到的事,她凭什么觉得她和苏清微能做到?
时机不对。
张静姝缄默良晌,缓缓放下了手,小坐片刻,便即请辞。
回家后,她便将案卷付之一炬。
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张静姝心里都沉甸甸的,像塞满了石头。满腹心事压得她无比窒闷,不能纾怀,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动辄陷入沉思,却想不出什么办法,于是越思考越窒闷,越窒闷越思考,循环往复,终日抑郁。
这日一早,张静姝欲骑马出门,阿兰像往常一样跟来,她却道:“你今日自去游玩,不必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