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动摇
张静姝到青萍聚来见苏清微时,他正一个人喝酒,一杯接一杯地灌,连气都不换,见了她,也不说话。
张静姝便问道:“侯爷呢?走了么?”
苏清微“嗯”了一声,又继续喝酒。张静姝察觉到他不大对劲,忙将酒壶一把夺过,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苏清微低着头,两肩微颤,须臾,低声咽泣:“侯爷说,苏家……苏家很可能是……是……替罪羔羊。”他喉中发出一声悲鸣:“我家五十六口人,竟是枉死的……”
张静姝心一沉,蹲下身去,这才见他已是涕泪齐下、纵横满面,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可安慰的话说不出口。早在发现方之洲明知苏清微身份而暗中帮助他时,她便心生怀疑,是以此刻闻之,也不如何惊讶。
苏清微忽提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张静姝惊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干嘛扇自己?”
“我起初还有信念,想拼尽全力查明真相。”苏清微又扇了自己一耳光,“可侯爷方才与我说完,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放弃。我全家都死了,我原也是行尸走肉,不在乎是死是活。可现在……现在……我不想害了小桔……”
苏清微悲声道:“我甚至想,我要是能忘记自己的身世,和小桔做一对快活的夫妻,过安稳的日子,该有多好……”
张静姝怔了怔,她没法义正辞严地说道苏清微。她又何尝没有动摇?
她能放弃方之洲、张忠的血海深仇么?朱九能放弃北燕王么?这是无解的问题。那晚她站在九王府门前,不止一次地想,真相、正义和触手可及的幸福相比,真的重要么?
也许当个傻子是最快乐的罢?
清醒的人,总是痛苦。
门突然被推开,小桔泪流满面地走了进来,走到苏清微面前,忽扬起手,照着他脸上又是一记脆响:“你该打。灭门之仇,老侯爷没放弃,方侯爷没放弃,你居然想放弃,你还是人么?”
苏清微大哭。
小桔泪如雨下,却抹了眼泪,郑重地道:“那时候带领一帮女子为程大人的提案奔走时,我就领悟了一个道理,你自己不跪下,谁也不能打倒你,你自己要跪下,谁也扶不起你。”
她一字字问:“苏清微,你要跪下么?”
苏清微痛哭失声。
小桔将他轻轻拥住:“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大忙,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苏清微将她紧紧抱住,二人相拥而泣。
小桔哽声道:“阿姐入狱时,有许多不认识的女子也来帮忙,你可知为什么?因为我们明白,那不是阿姐一个人的事,而跟所有人都有关,它可能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同样,苏家的案子,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以前会发生,以后还会发生,你不能忍气吞声,你得站出来,讨还公道。因为有正义,这世界才有光,因为有光,无数平凡的我们才能看到希望。这才是你必须去做这件事的意义!”
小桔的话仿佛当头棒喝,一瞬将张静姝敲醒过来。
她不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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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姝先行回家,踏进家门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走错了,于是又退出去,瞟了一眼匾上的“张宅”,确认是她家无疑,才又走了进去,拧着眉头盯着院中的一切。
她家和朱九家之间的那堵墙被拆了,两座宅院连在一起,就像一个整体。
张静姝站了半天,拧得眉头都酸了,才一甩袖子,火气冲天地闯到朱九的宅子前,吼道:“朱九,你给我出来!”
朱九懒洋洋地踱了出来,抱着双臂,优哉游哉:“爱妃唤本王何事?”
张静姝气得发抖,指着被拆掉的墙:“看看你干的好事!”
“要不说咱们缘分深呢!”朱九笑眯眯地道,“拆堵墙就成一家人了,方便!”
张静姝气结:“你——”
朱九忽一拍额头:“哎呀!忘了换匾!得换成‘朱宅’才是,总不能我跟你姓罢?那也忒没面子了!”
张静姝抓狂了:“朱九,你能不能干点人事?起码这墙是你我两家共有的罢?你要拆好歹得问过我罢?”
朱九指了指墙根处还未完全拆完的小半截墙:“你看,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半?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拆的是我家的那一半墙。”
张静姝沉默了,她觉得朱九留这半截墙就是为了戏弄她的,还不如拆完呢!
“我明日再找人砌上!”张静姝气呼呼地道。
“你只管砌,我只管拆,咱俩看看谁快!”朱九得意地笑道,“我若让你砌的墙留过夜,我就不姓朱!”
张静姝气苦道:“你一个王爷很闲么?不用操心国家大事啊?天天跟我耗!”
“我讨媳妇儿不是人生大事?”朱九理直气壮地道,“我媳妇儿都要跑路了,我还管什么国家大事?”
张静姝说他不过,转